圣翎宗在这片区域也是大宗门,能与之相比的势力屈指可数。
宗门被修建在一处高山上,这座高山形似手指,被称为指圣山。
这样的山在这片区域附近一共有四座,也被合称为“四指圣山”。
许愿慢吞吞地攀登圣山,往下方看去能看到下方的圣翎城。
与上方仙雾萦绕的圣翎宗相比,面积大十倍的圣翎城倒显得冷冷清清,放眼望去不见一片烛火。
行到半山腰,许愿呼吸间发现,空气变得更凉,抬头发现一片片雪花从天而降。
只见大雪纷飞,不一会天地间一片雪茫茫,就像为落幕的舞台剧盖上幕布一般,那圣翎宗和圣翎城同时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
在许愿的眼中,一种苍茫感透雪而出,万物蛰伏,绝对的肃杀,绝对的安宁。
许愿捉住一片调皮的雪花,大眼睛微微一弯,看起来心情不错,她最喜欢的天气就是下雪。
从被许愿捉住的雪花的角度可以看到,许愿清澈的左眼,似乎有了一丝波动,就像无生的湖泊,有了灵动一般,难得可贵。
……
这里是九天之上,造化氤氲之处,片片雪花由此虚空成型洒落人间。
不知何时,一个例外出现了。
这是一片羽毛状的雪花,与其他雪花外形完全不同。
也与其他雪花成型后便落下往人间不同,这片羽毛状雪花不知是如何成型的,也不知在此地游荡多久,某时也如同普通的雪花飘荡下去。
这可能就是一片普通的雪花。
……
登到山巅,许愿放眼望去,前面一大片透着仙韵的建筑就是圣翎宗。
别看修建在山巅,但圣翎宗的面积可一点也不小,楼台林立,一座座大殿拔地而起,俨然一座小城市。
指圣山海拔有上千米,但在这里从来没有空气稀薄的感觉,在这里反而比在圣翎宗下更舒服,可能这是灵气充沛的效果,许愿如是想着。
灵雾弥漫,仙音阵阵,时不时有仙风道骨的老人乘鹤离去,时不时有御剑飞行的年轻弟子御剑西行。
人来人往之间,免不了交际应酬,来往的圣翎宗弟子,基本都会面带微笑着,拱手打着招呼,直到许愿爬上了山。
这些圣翎宗弟子的笑容逐渐冷淡,而且一些人的眼眸中,更是隐隐的噙着一些厌恶。
一路上,圣翎宗弟子看过来的目光,都会让得许愿瘦弱而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精致的小脸蛋也是布满着黯淡。
但没有人发现,少女的微微低下的眸子充满了冷淡。
再穿过几条街道,面前透着肃杀的大殿就是圣翎宗的执法堂了,一个穿着狐皮大袄,容貌俏丽的女弟子早已等待在此,带着许愿进入执法堂,兜兜转转,进入了一个有些偏僻的房间。
房间外,方才见过面的申参也在此地。
许愿有些奇怪,往年不是在这里进行的。
两人带着许愿进入房间。
许愿随意一扫,房间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墙壁上还很贴心的开了窗户,能让受刑之人看见外面的美好,不至于了无希望,此时能看见外面大雪纷飞。
执法堂在圣翎宗也算臭名昭著,每年以各种名目折磨致死的人不在少数,圣翎宗弟子普遍认为,宁死在仙人手里,不愿落入执法堂。
许愿被两人用锁链固定在刑椅上,然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
刮髓之刑和抽心血之刑就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个房间里刻画着圣翎宗的阵法,形成一把特殊的刀具,钻入骨缝中,刮掉骨头缝中的骨髓,不全刮走,只刮走一半,保证受刑者活着,但要生不如死。
抽心血则是操作一把又细又长的针,插入心脏中,保证不会弄死受刑者的前提下,活生生抽走心脏里最鲜红的心血。但心脏是何等部位,被一根细细的针扎进去,就算想一想也能摧毁人的神志。
这两种刑法颇为惨无人道,正常人只是自行脑补一下便受不了,而许愿年年腊月三十都要受这两种刑罚。
刑罚开始了,许愿的小手紧握了起来,一滴滴冷汗从手心冒出。
这是身体的本能,但许愿的眼神从未变化过,慢慢合上眼睛,准备迎接生不如死的剧痛。
房间外,申参开始操纵阵法,一股股灵气波动出现,在房间里幻化成一把带着血槽的小刀,小刀刃间有一排锯齿,就像鲨鱼的牙齿一般。
小刀刚出现,整洁的房间里,就出现了一股血腥气,很难想象死在其手,受不住刮髓之刑的人有多少。
许愿呼吸加剧了起来,尽管已经是第九次见这东西,但身体还是本能地感到恐惧。
没错许愿今年十四岁,她从五岁开始,每年腊月三十都要经历一次刮髓之刑和抽心血之刑。
小刀闪烁,从许愿的指间扎入体内,往骨骼深处钻去。
一种无法想象的剧痛,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
嘶……许愿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身体本能地想蜷缩起来,却被锁链挡住,锁链交缠间叮当声回荡在干净的房间中。
房间外,容貌俏丽的师妹眉头蹙起,似乎有些不忍,问道:“申师兄,许愿有什么能耐,为什么每年都要受一次刮髓之刑和抽心血之刑?”
据她所知就算背叛宗门的弟子被抓回来,一般只受一次这种刑法或者同级别的刑罚,然后终身囚禁,而宗门对待这个奴婢,为何这般狠心呢?
申参似乎对这位容貌出众的师妹有点想法,正在偷瞄着对方,对方的提问他想回答,但有些顾虑,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看,凑到师妹耳旁说道:
“赵雪师妹,接下来说的,千万不要传出去!”
“许愿的娘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掌教年轻时受到蒙骗,追求过那个贱人。”
这一句的信息量,让赵雪杏眼圆瞪,脑子有点懵,这事居然还涉及掌教?
一时间让她无法分辨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圣翎宗掌教可是真正的“大能”!
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那种人物一个念头就能让她和申参这种普通弟子死个千百回,那种人物居然也被爱情冲昏过头脑?
“那个贱人,一方面与掌教不清不楚,一方面还和野男人勾勾搭搭,当然都是瞒着掌教做的。”
申参说得眉飞色舞,但却将赵雪脑袋都震懵了,实在无法想象,手眼通天的掌教居然还“绿”过?
“而且那女人心如蛇蝎,勾引掌教不成,居然设计陷害掌教如今的夫人,差点导致我圣翎宗覆灭。”
闻言,赵雪倒是理解宗门上下为何都如此厌恶许愿了。
对方母亲的行为不仅对掌教伤害巨大,心毒手辣地暗害掌教夫人,还差点导致圣翎宗覆灭。
听闻此事后,她对许愿也没什么好感了,对其每年身受重刑,深表赞同。
看着赵雪眼中对许愿及其母亲的厌恶之色,申参十分满意,向着对方凑得更近了一些,名正言顺嗅着对方体香,继续为对方添油加醋补充当年的所有细节。
痛,除了痛,还是痛,除了痛,仿佛都不知道天地是何物了。
身体的每一处骨髓都在小刀划过,刮去骨髓后,留下剧痛和身体的虚弱。
小刀刮过后,居然还心灵手巧地将残余的骨髓雕刻成花朵的样子,美轮美奂,但这是一种属于残忍的美。
这种体验一般罪人可是感受不到的,每次许愿腊月三十受刑,执行弟子都会不约而同开启这最痛苦的模式。
偏偏这小刀还很有灵性,许愿马上意识崩溃时,会有一股凶厉的能量冲击灵魂,唤醒意识的同时,让人更加痛苦。
许愿数着指头计算,平常刮髓之刑,一刻钟也就结束,轮到抽心血之刑了,可这次都快接近半个时辰了,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意识再次陷入昏沉,再一次被小刀的邪恶能量唤醒。
这一次不正常,他们是要杀了我!
许愿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与此同时,门外的赵雪也发现了这一点,忍不住打断申师兄的讲述,表达了疑问。
毕竟再讨厌许愿,许愿毕竟身份特殊,死在这里也是有麻烦的。
申参怀有深意的看着赵莫雪的说道:“师妹这种事,不要管!”
赵雪了然,左右与许愿也没什么关系,也厌恶对方的野种身份,完全没有必要管,索性继续听申参讲述。
此时外界刮起了大风,一片片雪花,被吹进了牢房。
许愿再也坚持不住了,这样被剧痛折磨得意识昏厥,再被一次次唤醒,谁也受不了。
就在许愿快要坚持不下去时,在许愿即将崩溃的瞳孔里,房间里出现了一道温柔的幻影,动作柔和地把她抱住。
“娘……”许愿喃喃道。
许愿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也看不清幻影的面容,但她认为这就是她娘。
随着虚影出现,小刀的凶威似乎受到了压制,痛苦不再那么强烈了。
一块块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从血肉各处冒了出来。
修真界有个说法:
“魂在尘中渡,身为渡世筏,魂已过彼岸,身化墓志铭。”
人的记忆除了记录在灵魂深处,还可铭刻在肉身上。
而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机缘巧合下,可以看见母亲的记忆。
许愿的眼睛走马观花般闪过了母亲一生的记忆。
这些记忆她不陌生,她就是被这些母亲的记忆,一遍遍冲刷下完成启蒙的。
圣翎宗估计也很奇怪,从那个地方捡到她以后,从来没人会好心教这个杂种,但这个杂种居然随着时间流逝,自己学会说话和吃饭等这些人类婴儿需要大人教导才会的东西。
从母亲的记忆里,继承的可不止这些呢。
从母亲的记忆中,许愿以第一人称视角和上帝视角看完了当年发生的所有事。
得出一个结论。
她娘根本没有所谓的“背叛”。
而她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娘的记忆表明她就是圣翎宗掌教,人族圣体许天禄的-“女儿”。
这时房间外一男一女的交流也到了最后,申参信誓旦旦地表示,所有证据都表明,许愿就是个-“野种”!
咦!
申参讲述的口渴,从随手携带的水杯抿了口水,随意往房间里望了一眼,一个时辰过去了,那个贱婢应该疼死了吧。
可是结果显然出乎意料,许愿的情况凄惨无比,白皙的皮肤下不断渗出鲜血,就像一幅白纸打底的血画。
但许愿胸部依旧在起伏,空气中隐隐回荡着一种不屈的氛围。
这许愿意志还真是可怕,一个时辰的刮髓之刑,都没折磨死她。
两人对视一眼,以前不是没干过这事。
意志最坚韧的天骄也撑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在那剧痛之下灵魂破裂,就算仙也救不回来。
而许愿却抗住了,这是何等毅力?
决不能放任这等威胁成长,两人看清了对方眼睛透露出的意思。
心有灵犀地操纵起另一个阵法,这是属于抽心血之刑的阵法。
这个刑法比刮髓更加痛苦,也更加致命。
不说对精神的伤害,心脏是何等脆弱的部位,稍微有点变故,就能让人速死!
从没有天骄能撑过一刻钟,这与毅力无关,人失血过多只要没成仙都会死。
外面二人的打算,许愿一清二楚。
此时在幻影中母亲的怀抱中,激活了求生意志,与方才一潭死水完全不同了。
我不要死!我要逃离圣翎宗!
许愿的眼皮颤抖了一下。
若是翻开许愿的眼睛可以发现,左眼中的极恶在酷刑的刺激下,几乎化为实质,右眼依旧清澈灵动。
我要把那个男人从高高在上的王位上,拽进地狱!
房间里能量流转,抽心血之针已经凝聚。
我不满足这样的怀抱!
许愿自然知道母亲早已仙去,房间里的幻影不过是她的思念。
所以,我要……复活您!
许愿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一片羽毛状的雪花,从房间的窗户外飘落,晃晃悠悠地飘到许愿的面前。
我怎么能在这倒下!
许愿在抽心血之针扎进胸膛之前,一把抓住了那片雪花!
右眼的极恶之色剧烈跳动,右眼依旧清澈无比。
双色并非同源,但在某种执念的作用下,想要融合归一!
善恶归一,真我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