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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这是老朽自己养的土鸡生下的蛋,若是不嫌弃的话......”

林老丈脸上有些窘迫,他知道自己和叶秋白这样的武者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但若是不表明一下谢意,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因此他也是极为坦诚地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

这一篮鸡蛋是他原本要拿到下城区卖掉的。

虽然说得坦然,但他的举着篮子的双手却微微颤抖,显露出自身不平静的心情。

叶秋白却极为开心,连忙走上前去,双手接过篮子,笑道,“多谢老丈了,小时候我身子虚,家慈便是煮白水蛋给我补身体,这样的鸡蛋我也很久没有吃过了,倒是怀念得很。”

林老丈的脸上露出释然之色,虽然他知道这和团聚之恩无法相提并论,但他已经做到极限了,而叶秋白也还算开心,这多少让他放下了一些心理担子。

处理完这件事,他才转过身,对着易菡萏微微躬身,诚惶诚恐道,“不知大人当面,有什么是小老儿可以效劳的?”

叶秋白不敢受林老丈这一礼,易菡萏却是坦然接受了,她淡淡道,“老丈,我蓬莱派需要小林莲这一颗种子,叶师弟说他做不了林莲的主,所以我来找你,现在我问你,你可愿让林莲拜入我蓬莱山门下?”

虽然她语气平淡,但对林老丈一个凡人,眼高过顶的她又怎么会在意?

叶秋白看出林老丈的尴尬,主动道,“你们聊,我出去走走。”

他出来后没多久,易菡萏率先出来,脸色中带着一丝疑惑和震惊,茫然地看了叶秋白一眼,自己离开了。

她的身后,林老丈牵着小家伙一起出来了。

“怎么?没谈妥吗?”

叶秋白一脸疑惑,“是易菡萏师姐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林老丈显得有些感慨,“这倒没有,只不过...海外...实在太远了,而且...这种大势力出身的弟子,老朽实在把握不好她们的脾性,可不敢把小林莲就这么卖了。”

在老人的眼里,若是让易菡萏将林莲带走,估计就和卖孙女没什么区别了。

主要是玄都道那些纨绔弟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到最后,他也不敢相信易菡萏究竟是好心,还是恶意。

因此,他只好婉拒。

这便是易菡萏震惊的原因,她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会拒绝蓬莱的邀请。

别看蓬莱只是练气势力,在武者众多的当代显得格格不入,这若是蓬莱放出消息愿意招收弟子,江湖上绝对会有数不尽的武者哭着喊着只为入门。

这才是圣地级势力应该有的底气。

叶秋白沉默了一下,“不去也好,海外落星洲路途遥远,若是小家伙过去了,恐怕这辈子就没有机会再见了。”

林老丈点头赞同,“可不是么,还好这位大人还算体贴,并没有就此发火。”

叶秋白提醒道,“你下次还是要小心一点,这一类人可以轻易就让我们消失。”

“老朽省得。”

二人沉默了一下,其实他们之间的联系真的只是机缘巧合,叶秋白将小林莲送过来,完成林老丈的嘱咐,心里一下子放松下来,隐隐感觉精神松动,眉心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老丈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老丈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只能随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脸色有些愁苦,全然不似一开始那般欢颜。

这是怎么回事?

叶秋白连忙发问。

原来,这是因为林老丈已和昌安城县令签了卖身契。

他现在不是自由人,而是柳府的家奴了。

先前虽然艰难地经营着那一家小客栈,但好歹也是自由自在,遇上生意好的时候,还有富余。

现在可倒好,成了柳府的下人,人身自由被限制不说,每月只有区区几两例钱。

叶秋白一挑眉毛,林老丈活了大半辈子,照理说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会很清楚才对。

他为什么要签一个对自己毫无好处的契约?

他脸色微沉,再度开口询问。

林老丈犹豫了一下,他已经欠了叶秋白太多,此时根本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是柳知县开口的...我没法拒绝....”

原来,林老丈初来乍到之时,曾经在柳府做工,想要混口饭吃。

但不知为何,他做饭的手艺颇合知县的口味,让知县主动开口。

别看柳相在本土世家面前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但对于普通人来讲,一县之尊还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尤其是林老丈这样的,连路引都没有的凡人,柳知县只要吩咐一句,随时能讲其当做流民来处理。

因此,即便自己万般不愿,最后林老丈还是被迫留在了柳府。

“眼下……都在说柳知县即将左迁,我等不知是跟着知县离开,还是被一并送给新来的知县。”

林老丈叹着气说道。

这就是他宁愿让小林莲跟着叶秋白的原因,若是跟着他,兴许那卖身契上的名字,就又要多出一个了……

他是没几年活了,可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孙女也沦落成奴隶。

“人离乡贱啊……”

叶秋白心头生出一股气,问道,“这知县如此肆意妄为,就没人管吗?”

林老丈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悲哀了。

不,应该说星天界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弱者是没有资格主宰自己的命运的。

想到这里,叶秋白浑身气息一变,变得幽深狰狞起来。

他想杀人了。

“老丈,你尽管跟我走。”

少年咬着牙根,似乎冷冷地笑了一下,“我倒要看看,今日有谁能阻我!”

说罢,他当先走了出去。

林老丈还在犹豫,小家伙便拉了拉他的衣角,抬起脑袋,认真地说,“走吧,爷爷,大哥哥很厉害的!”

他亦步亦趋,跟在叶秋白身后。

“你们家主人在哪?”

叶秋白大摇大摆地闯入内院,拦住一个女眷问道。

女眷如花似玉,见到陌生的少年还有些好奇,但看到他一脸杀气,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头,小碎步往后跌跌撞撞地退着。

叶秋白见她身形虚弱,步伐轻盈,显然是没有武功在身的凡人,没有为难她,任由这名女眷逃跑了。

此时内院安安静静,叶秋白索性鼓荡起真气,大喝一声,“山野散人叶秋白,求见昌安知县!”

他的声音气冲云霄,惊起几只飞鸟。

踏踏踏……!

脚步声一下子从外面传来,很快数十人便从前院赶来,密密麻麻,围满了内院走廊。

叶秋白昂首站在内院正中间,看了看四周黑乎乎的人影,忽然大喊一声,“昌安知县何在!!”

这一吼之声他带上了一些竹溪九唱的力量,虽然不是正式地催动神通,但也绝不是一些只会拳脚功夫的凡人武夫可以抵挡得了的。

只见这几十人齐刷刷被喝退出去,七零八落地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哎呦……”

“疼死了……”

“谁?谁在踩我?”

“大家安静!”

“集合!集合!”

一时间,声音嘈杂,让原本肃杀的内院变得有些滑稽。

“土鸡瓦狗。”

叶秋白哂笑道,“只会欺负平民罢了。”

“小鬼,知县府上,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面相凶狠,虎背熊腰,腰上绑着一口宽刀,在他的身后,陆续走出三位武者。

这应该便是柳府中会武功的护院了,毕竟不会武功的都被叶秋白一嗓子吼得站立不住了。

“阿猫阿狗三两只,我便是撒野了,你又能如何?”

叶秋白低垂着眉宇,神色没有一丝变化,淡淡道,“柳知县做事可是不够地道,强订卖身契,今日林老丈我带走了,如果有意见,欢迎随时来找我。”

那为首的护院头徐远闻言,眼角一拉,冷笑道,“今日若是让你出了这个门,我徐字倒过来写!”

他扭了扭脖子,心里微微震怒,“一个臭小鬼也敢上门闹事,真当我们柳家是泥做的不成?”

当然,他这么自信还是因为昌安城世家里面,并没有一家是姓叶的。

自家大老爷对世家束手无策,连带着他们这些护院,在平日里面对世家势力也是毫无底气。眼下一个姓叶的臭小子,都敢找上门来,这就让他非常愤怒了。

“等老子打断你的两条腿,看你还叫不叫嚣得起来。”

徐远阴冷地看着叶秋白。

四位柳府的护院围了上来。

叶秋白神色不变,有些白皙的手从淡蓝色的袖袍中伸出来。

正是这双看似柔弱无力的手,忽然被他快速打出。

“白鸟掌!”

“嘭!”

叶秋白身形一下子从原地消失,下一刻便来到徐远的身边,看着他震惊惶恐的神情,嘴角一勾,放肆地笑了出来。

“这就是你所谓的底气吗?真是够脆弱的。”

他的手结结实实地印在徐远的胸口,在这一瞬间,徐远的身躯便倒飞出去,落在走廊的人堆里,生死不知。

区区一个养气小成的护院,他连拔刀的兴致都没有。

“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叶秋白转身看向另外三个护院,伸出手指勾了勾,做出一个挑衅的姿势。

另外三人互相看了看。

“你上。”

“你上吧。”

“有能耐喊,那你上啊。”

三人互相推诿着。

他们又不是白痴,方才叶秋白出手如同疾雷,他们中武功最高的徐远都被一招秒杀了,这时候还上,岂不是自找苦头?

他们虽然是柳府的护院,但又不是真的把命卖给了柳相,平时狐假虎威倒也罢了,真要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他们还是不愿意的。

对此,叶秋白可不会因为他们不出手就这样放过他们。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们平日领着知县发的饷钱,估计也没少帮他干坏事,一个都别想跑!”

叶秋白环视一圈,冷冷道。

当下他便准备提起真气,再上前去一人给一掌。

“咻——”

他的身形又突然暴起,冲向那三个愣在内院的护院身边。

就在他伸出手掌准备拍下时,异变突生。

“砰!”

两个肉掌在空中碰撞起来。

叶秋白闷哼一声,退回原地,看向来人。

方才在他出手时,有另一人从他身后扑上来,与他对了一掌。

因为对方后发制人,他吃了一个小亏。

“谁?”

那人落在三个护院前面,双手重新负在身后,瞄了一眼被叶秋白压制的几十个人,此人的脸上露出怒色,喝道,“一帮饭桶!几十个人竟然被一个人吓成这样!”

“可是大人....他武功太高....”

方才那三名护院中的一个靠了上来,弱弱地说道。

“白痴,他武功高你们不会放箭的吗?”柳相呵斥道,“只要不是入道境武者,总有办法可以对付,自己无能不要这样找借口!”

身为昌安城的县令,柳相县令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一方面,官府出身的他严守各种规矩,这些规矩的设立本就是为了维护他们这些官府中人的利益。

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混子。只要是他喜欢的,他就一定要想方设法谋求到。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择手段。

“原来是柳知县当面,失敬失敬。”

从二人的对话中,叶秋白知道眼前这个带着阴鹫气息的男人便是现任的昌安城县令。

当他可没有半分敬意,一来此人的气息大概在养气大成到养气巅峰之间,不是入道境,自然不能让叶秋白提起百分百的注意力。另一方面此人巧取豪夺,吃相难看,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了。

小时候,他的牛就是被这样的人吃掉了。

“这位小兄弟在我府上,打我的人,还要带走我的伙夫,我可看不出有半点失敬的意思。”

柳相沉沉道,脸色有些难看。

昌安城这几家世家从来就没给他好脸色看过,偏偏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地头蛇,若他不配合,恐怕他的头颅第二天就会被某些人摘下来送到江夏郡郡守的办公场所,还被美其名曰“英勇牺牲”。

因此,跟大部分没有面子的人一样,他这人最缺的就是面子。

眼下叶秋白大闹他的柳府,在他看来,就是大大折损了他的面子。

叶秋白笑了笑,“看来,你完全不认为自己错了,这样也好。”

他歪着头想了想,道,“正好我还在气头上,不如打过一场,打完估计我气也就消了。”

他看着柳相,一字一句道,“当然,生死勿论。”

柳相脸色微微一变,手伸进袖子,不动声色道,“年轻人,不要这么大的火气。”

跟叶秋白这种一出道便浴血奋战的人不同,官府的晋阶道路主要还是看政绩和修为,因此,常年养尊处优的柳相,在这一点上可能还真不如这个只有自己年龄零头的的少年人。

叶秋白喝了一声,“少废话!打过再说!”

二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

“日月有行!”

叶秋白忽然拔刀,用出半式刀法。

这些日子他每日都在利用“梦境掌控”这门神通,在左家梦境中练习刀法。

此刻熟练度亦是大增,出刀不仅比往日快了三分,连威能也跟着水涨船高。

柳相从袖口摸出一把软剑,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向叶秋白。

如果说叶秋白的气势刚猛无俦,那么柳相便是如同毒蛇一般,阴险隐蔽,难以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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