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某处未知的角落。
这是一处极为隐蔽的据点,有些简陋的大堂之上,两个少年并肩而立。除了他们所站之处,周围尽皆是漆黑的阴影。阴影中闪烁着各色的光芒,皆是由一个个契命师的命源灵器发出,密密麻麻,连城一片,将堂上的两人层层包围。
“陆潜,徐羽。”一个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响起,所有灵器一瞬间失去色彩,大堂之上再度恢复一片黑暗。
“你二人未经允许擅自行动,致使整个小队几乎全灭,虽然你们两个俩侥幸脱逃,可你们一个命源玄器近乎破碎,另一个也身负重伤丧失战力,简直丢尽了组织的脸!以死谢罪都是便宜你们了!”
沉默。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可陆言还是义无反顾地带着重伤的徐羽,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这个秘密的据点,这个大陆上人人谈之色变的西北禁地,这个在他出逃家族时收留他、认可他的组织。
“你们应当清楚,你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组织给的,你们所做的一切,也都要遵从组织的意志!”中性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强大的命力波动几乎将陆言和徐羽两个人震翻。
“陆潜、徐羽听令!”
“你二人身为队长却擅自行动,葬送整支小队,理应处死,念及过往对组织有功,且为初犯,现决定将你们降为低级暗卫,放逐无尽灵渊,以一甲子为限!押下去!”
一声叹息。
………………
当天夜里,某处监牢。
负责看守的暗卫正在打盹,忽然一股极巨压迫力的气息将整个监牢锁定,他下意识地窜起,揉了揉眼睛,在看到来者之后又不相信地再度揉了揉。眼前这个男子一袭黑衫,五官平平无奇,如果没有左脸那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和那无形中摄人心魄的气场,旁人见了定会以为此人是个普通百姓。
但暗卫知道他的身份。
“圣使大人!”暗卫站的笔直,高声道。
那一袭黑衫男子点点头,示意他打开前方牢门。暗卫不敢怠慢,轻车熟路地打开那石门的大锁,只见那青色石门缓缓抬升,现出其后一人多宽的走廊。黑衫男子轻轻抬手,走廊两侧立即亮起苍白的烛光,他一步跨出,独自一人拾级而下。
走廊的尽头是一处悬崖,悬崖的下方,一个黑得令人心悸的巨大深渊,宽数百丈,深不见底,像一只张开大口的巨兽,无声地凝视着悬崖上的‘祭品’——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
听到身后传来的开门声,少年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在看清来人之后,又默默把头转回,一言不发。
气氛有些凝固。
最后还是黑衫男子先开的口:“早知如此,当年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带你回来。”
“早知道你会来,我还不如早点跳下去。”陆言依旧没回头。
“你的本事要有你的嘴一半硬,今天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黑衫男子似乎早有腹稿。
“怎么,现在见到我了,不好意思跳了?”
“徐羽呢?”陆言不想跟他斗嘴,反正从他认识这个人那天开始,他就没跟他面前在嘴上占过便宜。
“那小子,比你有志气,押到这里当时就跳下去了,甚至都不用我动手。”
“你不会以为我是在等你吧,不会吧?”陆言回头瞥了一眼黑衫男子,径直往悬崖的尽头走去。
“慢着!”
“要是风凉话就少说两句吧,六十年后说不定我憋了一肚子话想说,那时候再跟我叙旧也不迟!”陆言脚步不停,眼看就要一步踏空,突然身后一阵劲风袭来,陆言整个人就像被这阵风吹起一般,不容他看清脚下那黑洞般的灵渊,胸前一朵血花就已经绽放开来——竟是那黑衫男子凌厉迅猛的一掌。
直到这时,陆言才堪堪反应过来,他在空中艰难地转过头,用几近模糊的视线看清了黑衫男子脸庞:还是那样无悲无喜,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姓何的,你够狠!!”
空旷的深渊中,回荡着陆言最后一句话,而他的身影,就好似一粒芥子坠入枯井一般,直直地落进了无尽灵渊的中心,转瞬不见。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对于方才开门的守卫来说,只是一阵风略过,他羁押的“犯人”就消失在了黑暗中,而那黑衫男子只是在原地从未动过。而若不是陆言那一句嘶吼,他甚至都不知道圣使大人已经出手。
“这里没事了,回去吧。”黑衫男子道。
那守卫立得笔直,支吾道:“遵命!可是圣使大人,上面的意思是……”
“就说是我说的,走吧。”黑衫男子的语气不容反驳,他几乎是用命力“押”着守卫快步走进了楼梯。没人注意到,就在监牢大门关闭的一瞬间,一道墨青色的诡光从黑衫男子的袖口陡然飞出,无声无息,同样直直地坠入灵渊,速度比之陆言竟还要快上几分。
黑衫男子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像是做完了某件大事般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道:“上面的意思……呵呵,也算是吧。”
……………………
黑暗的空间,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任何场景的更迭,有的只是不停的下坠,下坠,下坠。
从昏死中醒过来的陆言马上就熟悉了环境,因为根本没有需要熟悉的地方。
这里没有空间的概念,也没有时间的概念,在放逐的一甲子内,他每时每刻的状态都和现在没有任何区别,没办法运转命力,更没法张开魂域,因为只要有任何一丝能量波动,来自灵渊的无形力场都会转瞬之间将之吞噬殆尽,不管你是圣阶契命师或是能在大陆横着走的天圣境大佬,只要跳下来,就没有任何逃出去的可能。没人知道“组织”是用什么方法将刑满之人带离这个生不如死的地狱,人们只知道,活着出来的人要么是疯了,要么就干脆人间蒸发。
“看来小爷已经在这鬼地方‘死’了也有一会儿了。”摸了摸胸口干涸的血迹,陆言悄悄运转一丝命力,然后全身便涌起了被抽干了一般的脱力感。
“行,也不白忙活了,小爷先睡他半个月再说!额……如果我能知道半个月是多久的话……”
“咣!”
这记闷响不是来自真实环境,而是来自陆言的灵魂深处。就在他打算闭上眼睛开始“度假”之时的瞬间,他只觉得全身如同散架一般瞬间失去知觉,像是身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又好似灵魂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击千钧重锤,身体连同三魂七魄都被震得粉碎,意识海也瞬间溃散,他的大脑甚至来不及过多思考,便永远地定格在了最后一个念头上。
“谁他丨妈跟老子说不会摔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