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老未见过小皇帝?”白发老者站在城门之外,身旁跟着一名身着白袍的中年男子,见这男子身壮,且面容精益十分有神气,目如寒芒眉如峰,定也不是寻常之人,他听老者这般问道,倒不知所谓何事,便又问着:“您说的可是瑯宇?”
“是啊,这人不是从御书房被赶出来的,方才听腾掌门一说,”他一边说着一边往空中挥了挥手:“我见这瑯老头神情好似未见过这小皇帝。”
白袍男子见了手势,便将左手食指指入掌心,随后撑出左掌,只见掌中现出黄色法阵,右手中指渐渐散出淡淡黑雾,随后他蹲下身子,将左手按在地面之上,竟在这悬空之城与对面的青尖峰之间凭空架起一座弄得过三人并行之宽的悬空土桥:“大人稍等片刻,马就快到了。”他起身望了望城门之内,云雾之间有些看不太清楚,便又同老者说道:“倒是有听闻新皇继位之时,即刻便颁布了任免令,一同被换走的应有三四十余人,没见过倒也有可能。”
话音未落,门内一名弟子便连忙牵着马车赶来,车子倒也不大,与寻常一人花轿差不了多少,男子扶着老者上了车,自个也上车坐在了前头:“大人如何,此刻出发么?”
“嗯,走罢。”车内稍许沉默了一番,男子便策马缓缓走了起来,沿着桥便要下了这空中之城,这时老者又说道:“这前皇的御书房老师怎还能未见过这前皇子,倒是稀奇。”
“这便不知了。”
“程风,你慢些走着,吾有些倦了,等到了再唤醒。”说罢,老者便坐着合上了眼,听得车前应了一声,又自顾着睡了过去。
要从悬空城之上到平地上来,要费上那么些功夫,如程风往常的法子,是先搭起桥来渡至对面的无极峰顶,再沿着山路迂回往下,此番下山,一般而言也得走上半个时辰,若是再怕惊着老者,慢些也得近有个把时辰去了。
老者姓为李,名慈恩,蒙国昌东季洲人,要说有何等名堂倒也厉害,先为前朝文状元,后又任于皇城书院—京书堂教书先生,先后也几番参与了前朝吏法改革编制,自身又多次撰写书籍如“自在经”“遥寄秋书”等佳作广为流传,且是因为上了年纪怎的,倒是自主从朝政中退了出来,便被万宗堂背地里偷偷请入了辅事部,天下人尽是不知罢了。而程风,亦是堂中派来保护李先生的得力弟子。
此番正走着马车,一路上倒也十分宁静,秋风扫过树梢偶还飘下几片不坚定的叶,暖阳照得程风也舒坦,不禁也想打个盹,平时这路这走得多倒也不是特别警惕,且离着总舵也十分的近,一般并无贼人前来生事。
再往前行过响会,沿着进了青尖峰山路,便渐渐显得不明朗起来,越往山下去周遭树木越是密集,此时阳光也见得稀疏,至少要去到山腰才可见着光和村落。
渐渐地车子行近了山肩,程风似乎见得了稍远处山路边的某块巨石上坐着个人,他挑了挑眉头,心中思索确实少有这般情景,常日里来人不往山顶去,便是只往山下行,这就是半路道上歇息也该到了山腰还有几口新鲜的空气,这雾气漫漫的山肩坐的又是何人?
他留了分心眼,却不停下马步,右手牵着马头,左手双指伸进了身后马车的帘里敲了敲,只见双指与车体之间的空隙中生成了一轮金蓝相间的法阵,法阵中缓缓地漫出了黑色的水流,直到水流裹满了车厢内部,随后又迅速凝固,形如一个坚固的铁盒子,将睡梦中的李慈恩老人罩在其中。
马车行得再近些,便看得更清楚许多,待程风看得仔细,见得好似一僧人,身着却不似以往常见寺中子弟,一身黑袍,头戴肩宽扁帽,唯一似僧人之处便是那墨黑的禅杖,除此以外便再无它物。此人仅是静静坐在巨石之上,从外人看来似乎像是就地坐化一般纹丝不动,倒让程风好生别扭起来:
“这人装的什么怪,如今莫是兴来深山化缘不成?去万宗堂你便去咯在这坐个什么劲。”他心中暗暗嘀咕着,随着马车与其越来越近,内心也越来越不舒坦,似无形之中有股平日并不常见的什么气息环绕在四周,直到面前仅余十几尺之远,他才从这之中见着一丝酷似墨黑的紫烟,紧接着迎面扑来的是更甚一股压迫感。这时程风才意识到,这人来者不善!
“阁下好兴致,在这万宗堂门前要饭,也麻烦兜着点杀气罢,熏人!”程风勒了马,目光凝视着眼前这人,故作高深地说道,内心却不禁忐忑起来,实在不敢怠慢。
前人并未及时回应,却让程风察觉得到周边空气中的紫烟渐渐浓郁起来,盘旋在对方的右掌背之上。程风也不禁将手往腰间短剑上靠,备防着前人突然来招手慢脚乱。
响尔,石上之人才抬起头来,露出了帽下掩盖的容颜,瞳孔细小如缝,鼻若鹰勾,五官看来近似山狐,却又没有那般诡祟神情,程风并未见着其人眼珠,却也知道他是望着这边来了。
“误会,在下并非僧人,只是游行浪人罢了,”他缓缓摘了帽,置于一旁,又说着“在下奉命来接李老人回去问几句话,烦请少侠行个方便。”
“何人指示,没听说过的,倒是不太方便。”
“在下受巫祝始门委托,少侠自然不知,且不知之事,甚是许多,在下无法一一告知便是。”
程风鼻孔哼了一道,冷笑一声:“歪门邪道,抢人便直说。”
浪人冲着程风轻轻点了头道:“可以这般理解,但如此一来少侠便断了生路,依在下来看,不值。”
程风听完虽面不改色,却是有点坐立难安,他知此人并非戏言,看得出来,对方相当有把握。此地离城中倒有段距离,此时多半是盼不到增援罢,这般怕是只能靠自己了,若是不能想到两全之策,便是舍了命,也必须保下李老回到城里!
此番焚天阁中…
陈珂到了广场,倒是未碰见去盘点物料的雨轩,便对着旁边无所事事打量着底下孩童的昭雪说道:“阁主想见见刚那娃儿,在下前来向小姐借会人,一会见完便给小姐送来可好?”
昭雪听了不甚理会,往两小儿方向挥了挥手,倒没放心上,嘴里随口说着:“去吧去吧…就那两…”目光依旧四处打量着四周,倒像是还在找着什么乐子。
陈珂见状没再言语,抬头望了望找着了人,便径直向那两小儿走去,其余娃儿唧唧哇哇议论不停,
“坏了坏了,是要抓这两个去罚了”
“顶撞师姐,这人也太敢了…”
复明叫陈珂过来,倒也这般觉得,估计是来找麻烦的,脸上显得极度不开心,刚让踹了一脚还不成?倒也不言语,皱起眉头光看着他走来。
“阿明我刚鱼干…”没等阿翁说完,陈珂便插了话问道:“在下替阁主前来问候,刚在此处喧闹的可是你俩?”
“刚不是踢过我了,还怎样?”复明挡着子翁往身后扯去,顶在陈珂面前,身子仅如陈珂脐眼般高,倒让陈珂心头一乐,初生牛犊脾气但不小。
“小公子莫激动,阁主仅请小公子上楼谈话罢了。”陈珂刚想伸手摸摸复明的头,倒让他微微往后躲了躲,见复明眼底尽是狐疑般打量,倒是笑笑地收回了手,往塔的方向摆着手示意,意为领着二人前去会见。
复明打量片刻,心中便是想不明白,许久未做声,倒是让子翁先说:“啊,阁主要见你啊明,你不是想在这里修炼吗?”
“那是以前,现在…”他瞪了眼老远的昭雪,陈珂倒是收进眼底,想了想笑着说道:
“在下认为若是合理的话,阁主可能会给小公子报这仇也说不定哈哈哈。”
复明听完,思索良久,见陈珂似乎也不是来硬拉二人上去,但言语中其实也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脑海又想起顾峰之前叮嘱的话:“男人不可以躲,男孩也不可以躲,除非打不过!”
“好!跟你走!”复明吐了口气,便动起身子领着子翁前去。陈珂脸上常挂着细微的笑容,倒让人觉得似乎颇为亲和,但又难以琢磨心思。复明觉得让他走在身后有点慎得慌,便停下脚步又让陈珂走前边去了。
三人同行近有半刻,绕至一处环形屋群去,便渐渐听见一阵“哐当哐当”声响,初闻未识何处传来,随着步伐越近一处黑色屋寓,此声越盛,两小儿便有所好奇,便纷纷探头望去。
“此乃冶炼房,此声应是老阁主在此锻剑的声响,”陈珂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二小儿说道:“请这位小公子留步,前方便是主塔,阁主只召见了这位啊明小公子,请您在此等候片刻。”
“凭什么啊,”复明有些不乐意,“怎就放子翁一人在这,不行,”
陈珂倒是早已料到此番情景,不慌不忙说道:“小公子放心,这里是老阁主的领域,不会有歹人作怪,主塔乃阁中机密,不相干人等不可入内,我等去去便来,不碍事罢。”
“不。。”
未等复明开口反驳,就见屋中被甩出一十余岁的孩童,好在陈珂眼疾手快接住了,才幸得没有重重摔在地上。又未等三人晃过神来,便听着屋内传来一洪亮又粗犷的喝声:“别来碍事,你个白蛋瓜子!!”
两小儿错鄂,静静地看着屋内,一时不知做何反应,而陈珂这边缓缓扶起孩童,嘴中轻轻问着:“你爹又发火啦?”
这才引得两小儿往这边看来,只见是个男孩,皮肤较为黑硕,双目彤亮,身着灰色麻衣,衣角皆有烧火痕迹,又有几处打了补丁,显得些许寒碜,脸上手脚也尽是灰痕,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见着不似平日爱干净之人。
那孩童倒不慌不忙,站起身子拍了拍,对着陈珂抱了拳道:“多谢多谢,不打紧。”然后看见身前小自己半个头的两娃,咧着嘴笑道:“这两怎的来这了,这是要去哪?”
“嗯阁主拖在下来请这位小公子上去聊天喝茶,但小公子执意要带另一位小公子上去,这可有点为难在下了。”
“噫,塔上有啥好耍,走,哥哥带你去看武器,看有没有喜欢的,送你一把哈哈哈哈。”
“这…”还没等复明反应过来,子翁便愣愣地让这男孩搂着肩带去了,复明刚想追上,便让陈珂顺势插了话:“我等往这边去,阿明小公子。”
复明思索片刻,觉得如此也行,眼下似乎也别无他法,便由他去了,就是这男孩怎看着有些许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