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南翔镇
五尺五的个头,五尺五的腰围,贪吃贪睡的陈重,人如其名,相当的沉重。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我陈稳前世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废物。”陈稳看了眼,二百多斤的儿子,一阵闹心,冷不丁的冲着他的肥腚,狠狠的踹了一脚,气极败坏的说道“还不快给我起来,这次寒月宗开山门,你要是再不好好考核,我就扒了你的皮!”
慢条斯理的陈重,腚上挨了一脚,顿时麻利起来。他三五下吃完面前的烤肉,飞快的背起包裏,带着拉直的衣摆,一溜烟的蹿出了陈家的大门。
肉质细腻的银月兔,数不清的美女,包容一切的表姐,无拘无束的日子,寒月宗拥有着陈重向往的一切。他带着心底无数的遐想,露出止不住的笑意。若是,若是……陈重不由自主的放飞思绪,已至于跑到跟前的大车,都没有留意。
那拉车的大汉,一个急闪,让过陈重肥硕的身躯,却不由自主的随着倾倒的大车,砸进陈重的怀里。他连忙起身,完全不顾自己正流血的膝盖,一把拉出围底的陈重,带着无助的惶恐和浓浓的悔意,重重的跪了下去。
旁边摆摊的老翁,眼见陈重摔倒,急忙上前,随那汉子一起扶起了陈重,紧跟着旁若无人的献起了殷勤“陈公子,有没有伤到了哪儿?要不要请个郎中……”
那陈重缓缓的站直的身体,痛苦的肥脸绽出几分笑容,随后艰难的弯下肥腰,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冲着摆摊的老翁,开口说道“没事,没亊,我这一身肉,摔个两下,没什么问题?对了,李掌柜,你这趟过来,可带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那李掌柜见生意上门,顿时两眼放光。扶着陈重的小臂,将他引到了书摊,满脸献媚的说道“还真让您猜着了,是淘了两件宝贝,烦公子给长长眼。”说话间,他转到案后,从案底抽出一个布包,双手递到了陈重的身前。
那陈重打开布包,翻了两下,两眼的豪光越来越长。李掌柜看在眼里,笑在心底,轻轻的探出身子,趴在陈重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公子,这惜花公子的《九美春意图》和《乐春宫随笔》,可是孤本……”
“二十两?就这两叠破纸,就要二十两银子?你这心也忒黑了点”那陈重听完报价,像是被踩了尾巴,顿时跳了起来。
“陈公子,这可是惜花公子的亲笔。”李掌柜小心的陪话,没起到半点作用。那陈重的摇着拨浪鼓般的大头,连连的说道“亲笔是没错,可这纸质、做工却差到了极点,在我手里还能撑个一些时日,若是换了别人,最多也就翻个两遍。”
李掌柜显然对陈重的性情极为熟悉,对他的嫌弃毫不在意,只是淡淡的回道“这可是三百年的孤本,哪怕是二流的画师,也得值个十多两银子。”
那陈重闻言,盯着李掌柜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出丝毫的破绽。只是他此时小气攻心,不扣下个三瓜两枣,实在是心里难安。偏偏这两本春宫,又是他心爱之物,不由的有些踌躇。
生意人走南闯北,全凭察言观色,琢磨他人的心里。陈重的那点心思,在李掌柜的眼里,根本是不值一提。只见他轻笑两声,酝酿好情绪,开口就是一通马屁,作了个厚厚的铺垫,眼见着陈重笑逐颜开,正要奔向主题,拉车的大汉却不合时宜的凑了过来。
“陈公子,都怪小的心急,眼瞎路盲的撞倒了您……”那汉子的言语,诱发了陈重的怒意,眼见着马屁失效的李掌柜,也跟着冒出了火气。随口接过了车夫的话头,没好气的说道“滚,快滚!陈公子此时正忙,哪有功夫理你!”
那汉子本身不傻,又得了明人的指点,此时逮到机会,赶紧借坡下驴,他冲陈重一躬到底,跟着说道“谢陈公子大量,小的现在就滚,不打扰两位的正事。”
那陈重正要开口,却被李掌柜赶走了车夫,心头的怒火,随之转到了他的身上。阴着张肥脸,狠狠的瞪了眼,不知所措的李掌柜,将那两本心爱的春宫,狠狠的甩到了案上,许久,才冷冷的说道“只给十两,爱卖不卖,给个准话。”
那李掌柜心知,自己情急之下,越俎代庖惹恼了胖子,不由的一阵懊悔。在脸色数变之后,把心一横,抓起个巴掌大的铜香炉,火急火燎的撵上,举步的陈重,恳切的说“陈公子熄怒,这铜炉全作添头,只当给公子压惊”
那陈重虽说火气攻心怒颜相对,却是个孩子的心性,眼见李掌柜追来伏软,随即放下了心里的不快,接口说道“李掌柜大气,咱也不能小见,给你多加五两,只当茶钱。”
李掌柜眼见挽回了主顾,还多得了五两的茶钱,不由的满心欢喜,冲着陈重,连连马屁谢个不停。飘然的陈重不由的咧开大嘴,刚要发出笑声,就听到不远处陈稳的吼声“你这疲怠东西,还在这儿磨蹭,今天我就扒了你的皮。”
突然坠入现实的陈重,跟着打了个哆嗦,使出吃奶的力气,带着一路的鸡飞狗跳,直向小镇的南门跑去。
过不多时,满脸笑意的陈稳,站在南翔镇的门口,望着陈重带起的烟尘,长长的叹了口气。那笑容的尽头,尽是不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