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匕首这类武器，当是做的暗淡朴实，锋芒不露，方能取人性命与无形。

谁能想到，这把充满珠光宝气，像是装饰，用来彰显富贵的匕首竟也被拿来杀人！

就像没人想到，这权倾天下的第一宦官曹不四，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武功之高瞬息便可杀人！

“血，流血了……杀……杀……杀人了！杀人了……”

望着脚边静静躺着的两具尸体，小乞丐面容惊惧，腿脚一软，便瘫倒在地。蜷缩着身子，结结巴巴的喊到。

看着从墙壁中拔出匕首，缓缓靠近自己的曹不四，脸上带着阴冷的笑容，宛如丛间的毒蛇，杀机毕露。

小乞丐一张小脸惨白，额头渗出一层层的冷汗。一双颤抖的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双脚扑棱的摩擦着地面，不住地后退。但他身后便是墙角，只能惊恐的看着曹不四越走越近。

“不，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然而他的无助的央求，求却并未得到回应。曹不四还是站到了他的面前，修长的指甲轻挑着刀刃，发出尖锐的嗡鸣，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刺进他的心脏。

小乞丐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了，他仿佛听到了匕首划破空气的声音。

然而下一瞬，想象中的疼痛感却并没有到来，反而一种温润的触感，抚在自己肩头。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自己从地上扶了起来，便离开了自己的肩头，没了动作。空气中传来片刻的寂静，小乞丐心中一紧，偷偷的睁开一只眼睛，却见曹不四恭敬的站在自己面前，低着脑袋，躬身而立。

“殿下受惊了！”

见小乞丐睁着眼睛偷瞧自己，曹不四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单膝下跪，作出诚惶诚恐的样子。

“奴才该死，竟险些让这恶仆伤到了殿下，实乃老奴之过，还请殿下降罪！”

“殿……下？”

小乞丐睁开了双眼，看着这个杀神一般的人物跪伏在自己面前，一脸的疑惑。

“诶，这可如何是好？殿下这是被这恶仆惊到，晃了神智啊！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奴才真是该死！”曹不四见小乞丐的模样，眨了眨眼睛，挤出几滴泪水，装模作样的撩起羞袍，轻拭着眼角。

“殿下，您可是这大周皇朝第十九皇子，黎修戎啊！难道真的想不起来了吗？”曹不四擦干眼泪，仰头望着小乞丐，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他。

“黎……修戎？”小乞丐愣了愣，这名字，明明是第一次听闻，为何却有些熟悉？

“不，不不……”甩了甩脑袋，小乞丐刚想否认，却见曹不四眯起了眼睛，一道寒芒直射双眼！

小乞丐打了个冷战，只感觉四周温度低了几分，四周环境也是变幻，惘若置身于尸山血海，刀斧加身。若自己继续否认，可能会成为这里的第三具尸体。

在那道目光下，小乞丐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意志被摧毁，精神也逐渐崩溃了。

“是，是……我是，黎……黎修戎。”小乞丐颤抖着，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却像是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再次瘫软在地，浑身的冷汗，大口喘息起来。

那种宛若地狱的窒息感，他一个小乞丐如何能承受？

“既然殿下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份，那便随奴才回朝吧。”曹不四翘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拽了小乞丐一把，转身离去了。

浑浑噩噩之间，小乞丐跟着曹不四离开了小木屋，只留下两具尸体，静静的躺在这里，常伴古佛左右。

……

“拜见大人！”

般若寺门前，侍卫长居首位，面色沉着，抚刀而立。余下侍卫居于两列，一字排开。见曹不四迈步而出，皆单膝下跪，俯首躬迎。

却是未见到被曹不四叫去的小五，侍卫长心中一沉，便猜到小五怕是已在奈何桥喝汤了。

虽然不知缘由，但也不感意外。人都说伴君如伴虎，殊不知这位曹大人比之君王还要恐怖。

便是君王杀人也要讲个因果，曹不四杀人却是随心。

有些忐忑的黎修戎慢腾腾的跟在曹不四身后，见到如此阵仗，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曹不四斜眼微瞧，捏起尖锐的公鸭子嗓，朗声说道：“尔等是来迎皇子的，不是来迎咱家的！如今见了皇子，还不见礼，都活腻歪了不成？”

说着，曹不四轻轻一推，将畏缩身后的黎修戎推至众人面前。

众人面色沉着，双膝跪地，齐刷刷的叩首行礼。

“参见皇子殿下，恭迎十九皇子回朝。”

见黎修戎有些手足无措，呆滞的样子，曹不四伸手将其拍醒，低声说道：“殿下忘记了，刚刚我在寺中是如何教你的吗？”

黎修戎回过神来，有些畏惧的看了曹不四一眼，伸手虚扶，对着众侍卫说道：“免……免礼！尔等不，不辞辛劳，远赴般若寺，迎我……吾回宫，吾深感欣，欣慰！”

“谢殿下！为殿下效命，万死不辞！”众侍卫站起身来，沉声喝道。

“殿下，若无旁事，便下令回宫去吧。莫让圣上和娘娘等急了。”曹不四微微行礼。

见黎修戎点了点头，曹不四一挥袖袍，众侍卫便将二人拱卫其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皇宫走去。

“迎接殿下的轿子在五里之外等候，若是殿下累了乏了，便告诉奴才，奴才安排您歇着。”曹不四见黎修戎脸色有些苍白，忙拱手说道。

黎修戎看了眼曹不四，像是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有些恐惧的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这八月的太阳着实炎热，像是要将人烤熟一般。黎修戎本就讨饭未果，还被摔伤了脑袋，受了惊吓。众人走了不一会，他便头晕眼花，几欲晕倒。

下意识的扶住了身旁的曹不四，待的有些清醒，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曹总管，我……吾感觉有些口渴，这腹中又无物，手脚乏力。实在有些走不动了……可否，可否求你给我一些水喝，不会太久的。”到底是乞丐出身，黎修戎战战兢兢的说道。

但凡可以坚持，黎修戎都不愿意张口跟这曹不四多言一句，在他身边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引的这个魔王有半点不悦。

“殿下这是哪里话，老奴世受皇恩，为殿下当鞠躬精粹，万死不辞。殿下以后，万万不可与老奴如此说话了，这可是要折老奴的寿呀！”曹不四有些慌忙的拱手说道，像是受惊的小猫一般。

“殿下既是饿了，直接吩咐便是，若是饿坏了身子，老奴如何当得起？”

说罢，曹不四直起了身子，冲着周围说道：“来人呐，皇子殿下念天气炎热，特许尔等在前方客栈歇歇脚，饮杯酒水再行上路。还不谢恩？”

侍卫本就身着黑甲，早已被这太阳烤得苦不堪言，听了曹不四的话，纷纷心中一轻，俯首谢恩。

……

福来客栈门口，众侍卫黑压压一片，拱卫而立。曹不四带着黎修戎迈步而入，顿感一片清凉。

在大都开了这么些年的客栈，掌柜的也是见惯了这等场景，忙是捧起笑脸，躬身相迎。

“这位大人，打尖还是住店？”

“掌柜的，咱家主子肚子饿了，给间上房，弄些吃食，让咱主子歇歇脚，吃饱了便走……咱家这些侍卫路上也是辛苦，想让他们也讨杯酒水，不过看你这儿，似乎没位置了吧？”曹不四斜眼撇了撇还在坐着喝酒吃肉的食客，淡淡的说道。

“哪里哪里，大人带人来小店，哪能坐不下？”掌柜的连忙阿谀地说道，随即使了个眼色，让旁边的店小二将食客们赶了出去，客栈瞬间空了下来。

虽然能在大都开客栈也都在朝中有些后台，但凭借多年识人的本事，哪能猜不出是曹不四这尊大佛？

毕竟能有如此精锐侍卫相随的太监，除了皇帝身边的那位大红人，也没别人了。

而能让曹不四称为主子的，也只有皇室中人了！

“两位大人，楼上请！”想着两人的身份，掌柜的腰弯的更低了，忙是领着二人上了楼上雅间。

“两位大人稍候，小人这就去吩咐后厨做上几道好菜。”等二人坐下，接过曹不四扔下的一锭黄金，道了声谢，掌柜的更加面目可掬了，陪着笑脸退了下去。

只留曹不四二人在房中，气氛有些凝固。

曹不四一手敲着桌面，一边淡笑着看着面前有些局促的黎修戎，不知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曹不四忽然起身，对着黎修戎说道：“殿下许久未食，这后厨不知何时才能上来饭菜。咱家去找些清粥，先给殿下填填肚子。殿下便在此等候，咱家去去就来。”说着，也不等黎修戎反应，转身离去。

不一会，便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

这家客栈的手艺也着实了得，便是一碗清粥也能做的如此香气扑鼻。至少黎修戎是这么觉得的，隐约还见到白米之间夹杂着几根肉丝虾仁。

自从有意识以来，他还从未喝过如此浓稠的粥，更别说是还有肉了。

从前便是讨来了浓粥，也是就了清水，稀成几碗存着来喝的。只有这样，才不会因为哪次没有讨到饭，而饿肚子了。

这碗清粥看的黎修戎咽了咽口水，腹中又饿了几分。连忙端了起来，有些畏惧的看了曹不四一眼，见之默许似的点了点头，便慌忙的喝了起来。

然而刚喝了几口，黎修戎仿佛被呛到了喉咙，猛烈的咳嗽起来。吐出口中的清粥，却见这粥中有着些沙土石块。

虽说他以前也吃过不少含着沙土的食物，但和这个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粥里的沙土都凝成小土块了，还有些小石子，卡着了喉咙。

“曹总管，这，这……这粥……”黎修戎呛得面色通红，指着剩下的粥，颤抖的说道。

“哦？殿下怎得如此不小心，可是担心死咱家了。”曹不四有些着急的给黎修戎拍打着背部，看着碗中剩下的粥，已经可以看到粥底露出的些许黑土。

然而曹不四却视若不见，有些疑惑的看着黎修戎指的清粥，说道：“这粥……有何不对吗？莫不是不合殿下胃口？”

“这粥……”黎修戎还要说些什么，却眼见曹不四的神情变得危险了起来，连忙住了嘴。

“这粥，味道……真的不错，只是我……吾喝的太急，呛到了。”黎修戎泯着嘴说道，他有些认清了自己的地位，若是驳了他的意思，恐怕有自己好受的。

“既然如此，那殿下便喝完它吧，慢些喝，别再呛到了……记得把米都嚼碎了，不然不好咽下去。”见黎修戎如此上道，曹不四眯着眼睛笑了笑，温和的说到。

黎修戎一愣，身体僵住了。有些颤抖的再次端起清粥，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在曹不四恭敬目光的注视下，艰难的嚼动着口中沙土，沙土中藏着的小石子，把黎修戎的牙硌的生疼，嘎嘣直响。却又一点不敢停下，扭曲着面容，一点一点的往肚子里咽着。

等到整碗清粥下肚，黎修戎舒了口气，口齿之间却已满是粘稠的血沫，沙石将他的口腔磨的破损不堪。

看着如此听话的黎修戎，曹不四大笑两声，拍了拍手掌，便见店小二端进来一盘盘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看的黎修戎食指大动，不停的咽着口水，不时看向曹不四的眼神充满了哀求。

这次的食物却是真的美味至极，也没有任何的不对劲，像是曹不四对黎修戎的奖励。

曹不四推着凳子离得远了些，淡笑着点头，微微示意。便见黎修戎如饿狗般扑了上去，疯狂的啃食了起来。

黎修戎从未吃的如此好，如此饱过，便是嘴里的伤口被再次撕裂，疼痛难忍，也停不下来。

摸着从未圆滚过的肚子，虽然嘴里还流淌着血沫，黎修戎却是无比的满足，那种食不果腹得日子，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或许跟着曹不四，做着这个什么殿下皇子，也是个不错的事儿……只要自己，像个狗一样。

反正自己这许多年，不一直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