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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摔倒的时候,黎修戎分明看到那太监将伸出来的腿悄悄收了回去。虽然母亲让他不要招惹事端,若自己只是摔了跤,自然不会计较。但母亲做给自己的鸡汤却是撒了一地,不可原谅!

黎修戎咬着牙,盯着太监,也不说话。

刚刚一瞬间气血上头,那些话也没过脑子,一着急便吼了出来,这一冷静下来,便后悔了。

但此时却已站在风口浪尖,怂不得,只能努力装着一副凶狠的模样,却还是有些色厉内茬。

心中慌乱之间,思绪流转,母亲的教导凝聚成万般念头,涌上心间。

虽然是装模作样,但他这般反差,却是把这太监给吓住了。

“你,竟敢动手……咱家可是皇后的人!”太监挡着刺痛的嘴巴,恶狠狠的说道。

“莫说皇后娘娘,你便是父皇的人,也只是个奴才!”黎修戎狠狠地说道,“我堂堂大周国十九皇子,有何揍不得!”

纲常伦理,宫中规矩,黎修戎学了个七八,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他可以不在乎这太监欺辱,却不愿让母亲的心意付之东流。

此番回击也是按规矩办事,便是传到皇后那里,自己也站得住脚。

“你!”太监闻言一阵慌乱,想说些什么,却被黎修戎打断。

“吾问你,打不打得!”黎修戎逼问道。

“打,打得……”太监点了点头,有些颤抖的说道:“但你便是皇子,也不能无辜伤人!”

“无辜?”黎修戎挑了挑眉头,斥道:“身为奴才,不尊礼数,直闯贵妃寝宫,可算罪责?”

“见贵妃皇子不行礼,直呼姓名,可算罪责?”

“设计伤害皇族子嗣,可算罪责?”

“出言不逊,侮辱皇子,可算罪责?”

“宫中规矩,便是这几条,我与太子殿下说上一番,便是将你杖毙十次也不为过!”

“这……”黎修戎每说一句,便如同一道惊雷,震的太监满头冷汗。

本以为皇子刚从佛寺回来,不懂宫中规矩,会与他娘亲一般懦弱,逆来顺受,便是受了欺凌也只会忍忍了事,毕竟自己身后有皇后撑腰。

谁知道这黎修戎竟然是个硬茬子,或者说是个愣头青,说话完全不留情面,不怕惹了皇后的怒火。

不过这些事,若真的捅了出来,摆在明面上,虽说黎修戎今后也不会好过,但为了规矩,皇后娘娘会第一个饶不了自己!

念及至此,太监浑身一激灵,连忙跪伏在地,磕起了头来:“是奴才一时鲁莽,怠慢了皇子与贵妃,还望殿下恕罪!求殿下饶奴才一命……”

看着太监一副自责悔过的样子,黎修戎本就善良,心也一下软了下来,说道:“此事吾便不再追究,只愿你往后懂些礼数,不可对贵妃不敬!”

“谢殿下饶命,谢殿下!奴才记住了。”又磕了几个头,太监连忙谢道。

“好了,你先起来吧。去把这里打扫干净,吾累了,带吾先回玉华殿休息罢!”黎修戎摆了摆手说道。

太监连忙起身应是,利索的收拾好饭盒,不敢多言,捡起灯笼便在前带起了路,也不敢再起什么小心思。

四折五转,不久便到了玉华殿。这玉华殿外观虽说没有玲珑阁那般高大辉煌,却也华丽至极。内设冰丝地毯,淡淡熏香缭绕,桌子上摆放着上等糕点,点缀着无数珠宝翡翠,名贵装饰,远比玲珑阁要富丽堂皇。

到了地方,太监也不愿多留,行过礼后便连忙想要告退,生怕再让黎修戎找自己的麻烦。

黎修戎摆了摆手,见太监如蒙大赦一般离去。暗暗松了一口气,走进房间关上了门,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呵斥别人,看起来理直气壮,其实却慌乱无比,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也幸得他“十九皇子”这件虎皮大衣还有点威慑力,不然若是那太监再强硬一点,黎修戎拙劣的伪装便会不攻自破!

他远没有太监看到的那般强硬。

深呼一口气,晃了晃脑袋,黎修戎从地上站了起来,也没有心情欣赏这繁华的布置,只是疲惫的走到床前,躺了下来。

这一天的经历实在太多,太复杂了,他实在不愿再多想任何事情了。脑袋埋在松软的枕头里,没有多久,便睡了过去。

黎修戎这边安稳了,小太监却是回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玉华阁的大门,说道:“小杂种,敢与本公公动手,给本公公等着!”

说吧,太监迈着步子的赶回了凤仪宫,忙慌的跪见皇后。

在外面受尽了委屈,总得跟主人诉诉苦不是?

“娘娘,娘娘!可得为小人做主啊,娘娘!”一进门,太监便扑倒在地,跪在皇后脚边,声泪俱下的哭喊了起来。

“你先给本宫起来!叫你办点事,怎得搞成这般模样?”皇后看着太监涕泗横流,嘴上带着鞋印,还隐隐沾着几分血迹,不由皱起了眉头。

整个皇宫谁不知道这李大海是自己的人,便是那些皇子大臣也要给几分薄面,就算做错了事,没有自己的命令,又有谁敢将他打成这副模样?

太监李大海从地上爬了起来,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泪鼻涕,看上去委屈不已。

“先前得了太子殿下的旨意,奴才收拾好了玉华阁,便去请那黎修戎……这身伤,便是被他打的!”

“什么!”皇后绣眉一拧,手掌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冷声道:“寻了住处给他,不知感恩便罢了,那杂种竟如此不知好歹!敢与你动手?”

皇后怒火中烧,楠木桌子被拍的阵阵作响,引得侍女太监一时寒蝉若禁,李大海也是不敢言语。

“你可曾与他讲,你是本宫的人!”过了片刻,皇后平静了几分,才开口问道。

“讲了啊娘娘!可谁知那黎修戎竟出言不逊,说……说……”李大海讲了几句,便低下了头,结结巴巴也不敢说出来。

“他讲了什么?”皇后眯着眼睛,冷冷的问道。

“他说,别说是娘娘您的人,就算我是皇上的人,也只是个下人。他身为皇子,打便打了!”李大海又趴在了地上,头深深地埋了起来,显得惊慌至极。

“砰!”

一阵惊响,李大海听到茶壶杯碟破碎的声音,一斜眼,只见桌子已被掀翻在地,茶水糕点散落一地。

“来人!将那竖子给我绑过来!今日本宫便让他知道,这后宫三十六院,是谁说了算!”

本就对黎修戎母子不满的皇后,此时更是不爽到了极点,怒声大喝。

“娘娘且慢,娘娘且慢!”李大海见状,心中暗喜,却是连忙将皇后阻了下来。

“你敢拦着本宫!”皇后正在气头上,一双凤眸瞪着李大海,仿佛要将人撕碎。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李大海连连摇头,说道:“那黎修戎虽是打了奴才……但却也站着个理儿哪!娘娘若是此时发难,恐会落人话柄!”

“哦?”皇后眉头一挑,说道:“说与本宫听听!”

“奴才先前去那玲珑阁请人,在路上想着那吕绮玲今日让娘娘如此恼火,奴才心中不忿,对那贵妃和皇子言语上便有些不敬。

回来的路上,夜路漆黑,便不小心将那黎修戎连着他母亲熬的鸡汤一同摔在了前庭,谁知便被他揪着不放,论着这宫中的规矩,将奴才给打了一顿。”李大海气愤的说道,眼睛却偷瞄着皇后的表情,见她有些缓和,这才松了一口气。

嘴上是如此说道,皇后又哪里不知道李大海是故意的?自从自己统领后宫,又有哪个宫女太监将那吕绮玲放在眼里?都巴不得上前踹两脚,以讨得自己的欢心。

“便是如此,身为皇子,又怎能轻易动手?不愧是野种,半点皇家风范都没有。”皇后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李大海的做法也是合了他的心意。

只是那在寺庙呆了小半辈子的质子,竟对宫中规矩如此熟悉,还能镇的住李大海?也算有点本事,自己倒是小觑了他。不过也仅此而已了,皇后可不认为区区黎修戎便能成什么气候,她只知道,那油盐不进,清心寡欲的吕绮玲终究是有了软肋。

“那照你的意思,这件事便如此罢了?”皇后皱着眉头,到底是打了自己的人,折了自己的面子,怎么也得讨回来!

跟随皇后这么些年,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心中早有想法的李大海连忙俯身过去,悄声说道:“这事儿,奴才当为娘娘分忧,明日……”

“……只需这般,又合了规矩,也能让那黎修戎受点教训,更重要的是那吕绮玲……”说到此,李大海挑着眉头笑了笑。

皇后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拍了拍太监的,笑道:“妙哉,妙哉!既然如此,你便下去吧。明天的祭祖之事,可得给本宫好好准备!”

“娘娘放心,我叫人将这边收拾干净,您早些休息。奴才这就先退下了。”李大海躬着身子,退了两步,这才转身离去。

眼见李大海关上房门,皇后冷笑道:“吕绮玲啊吕绮玲,你不会天真到以为靠着一个废物儿子便能翻身吧?敢拂本宫面子,哼!那本宫便陪你慢慢玩!”

绣袍一挥,四周宫女纷纷围了上来,卸下厚重的凤冠配饰,服侍着皇后更衣入睡。

“吕绮玲,有本宫在,这辈子你也只能当一个玩物!”

而此时的玲珑阁,吕绮玲正靠坐窗口,拿着一颗不知名的野草,挤出汁水涂抹在烫伤的地方。身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些绸缎巾帛,针线铜剪。

涂好了汁水,吕绮玲拿起针线布帛便缝纫了起来,眼神温柔带着几分笑意,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穿上新衣服时欢喜的模样。

良久,吕绮玲望着窗外被乌云遮盖的月亮,有些疲惫的抻了抻腰,转身吹熄了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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