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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为何对他一向那般和蔼的母后,会如此斥责自己。

自己不过是多说了一番话,可言语之间却并无半分不敬,也没有一点逾越,因何如此?

黎修戎想不通,只是看着皇后那般阴沉的脸色,冷漠的眼神,浑身一颤,心中没来由一阵恐惧,低头退了几步,不敢多发一言。

可他此番表现,却让一旁的言幼书心中暗自摇了摇头,失望不已。随即也不再关注,转过头来,直面皇后。

“皇后娘娘,正如殿下所说,奴婢不过一介女子,如何伤的了这般壮汉?再说,早间奴婢不过为殿下取早膳罢了,此前却从未到过御膳房,无仇无怨,怎会无故动起拳脚?此间缘由,还望皇后娘娘莫要偏信小人之言。”

言幼书微微俯身,对着皇后盈盈一礼,不急不缓的说道。

“你!你……”不待皇后说话,那梁孙杨但是拖着肥硕的身躯转了过来,一脸气急的指着言幼书,半天说不出话来。

“御膳房吾等御厨与数十侍女太监亲眼所见,还能冤枉你不成?”

“哦?”言幼书眉毛一挑,直起身来盯着梁孙杨,嘴角微微翘起说道:“这位大人,既然您说我伤了你们,砸了御膳房,那奴婢敢问您,是何缘由呢?莫不是奴婢患了失心疯,非要凭借女子柔弱之身,硬撼尔等雄伟之姿?硬要以身试法,乱那宫中规矩?”

言幼书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奴婢看起来,也不似那般疯癫之人吧?还是大人要说奴婢偷了那御膳房的东西?可奴婢也不知,那御膳房除柴米油盐鸡鸭鱼肉,还有甚贵重之物?莫不是还能比得上十九皇子殿下随手赐予奴婢的宝物不成?”

梁孙杨愣住了,此番被这伶牙俐齿的女子说的,倒是有那几分道理,便是自己一时也挑不出刺来。此时胸腹纵有千万般委屈愤怒,也只能憋在那里,难言出口。

莫不能如实说来?言幼书为贵妃取早膳,犯了皇后的禁忌?自己为了讨皇后欢心,特意想为难她?还是说自己瞧上了那般国色天香,起了色心,动了色胆?这般事实,纵然人心皆知,但又哪儿能摊在面上?说出来,那可就不一样了。

正当梁孙杨憋红了脸,也蹦不出来一个屁时,皇后却是冷笑了起来。

“哼,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侍女,嘴巴倒是厉害的紧!那按你这么说,倒是这不知好歹的厨子合着御膳房的侍女太监一同污蔑你了?”

“不敢不敢,奴婢也不过是如实所说罢了,哪里有甚伶牙俐齿?倒是早间这位大人说奴婢有几分姿色,便对着奴婢毛手毛脚。可怜奴婢身躯柔弱,却是推脱不过,但是让他占了不少便宜。最后只得告诉这位大人,十九殿下已有纳我为妾的想法,才堪堪脱离魔爪。”

言幼书抹着眼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怜爱。嘴上却是不饶人,倒是三言两语便将帽子扣了回去。

一旁的黎修戎虽是奇怪,自己何时说要纳她为妾?却也不敢多言。这般神仙打架的场景,他哪儿有插嘴的能力?

“刚来宫中便听几位侍女姐妹说,御膳房的几位御厨大人总有手脚不干净的习惯。奴婢本还不信,哪儿想正让奴婢遇见了。此番奴婢兴许是坏了这位大人的兴致吧?自己不敢得罪殿下,才到娘娘面前闲言碎语。这泼了奴婢一身脏水不要紧,可坏了娘娘的心情,却是罪该万死!”

“你……我……我……”梁孙杨张了张嘴,虽说知道言幼书所言只有三分真,可却是百口莫辩。总不能将宫中那些侍女叫来问问吧?他可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平常没人端出来,要是当真算起账来,那些被他占了便宜的侍女,没一个会站在他这边。

皇后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头,倒是没管那失了方寸的厨子,有些厌恶的看着黎修戎问道:“倒是不知,你何时有了这般能耐的侍女?何时曾言要纳她为妾啊?”

黎修戎咽了口唾沫,惴惴不安的看了看一旁的言幼书,却见她也用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是曹不四曹总管大人昨日送与我的侍女……我,我见她生的俊俏,便与她言,愿……愿纳她为妾。”

黎修戎有些艰难的说着,虽说不是第一次撒谎,却依然有些忐忑。他倒也是聪明,虽说插不上嘴,但也明白该如何说。

不说这言幼书温柔俊俏,着实让他心动,便是她是曹不四送来帮助自己的,也要思量着说话,免得害了她的性命,那自己可难办了。

“曹不四?”皇后眉头皱得更深了,“原来是那个阉人派来的,怪不得……”本来还以为只是不知道黎修戎从哪儿找的,一个有些小聪明的小侍女,没什背景,便是此番将自己的罪责推的一干二净,也得任凭自己拿捏。

可如今既然说是曹不四派来的人,那便动不得了。

虽说曹不四总与自己母子二人作对,惹人厌的紧。可他手中的权势地位那可是实打实的,喜怒无常,睚眦必报的性格也是人尽皆知。好不容易太子最近几年稍微稳定了朝堂,为了一个小侍女让这局势动荡,不值得!

皇后想了想,倒也分析清了利弊,便有些阴郁的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梁孙杨。

这件事,总要有个说法,言幼书动不得,那便只能从这个胖子下手了!

“这婢女所言,可是属实?”

抬眼望着皇后冰冷的双眸,梁孙杨浑身一个激灵,寒意从心底蔓延。虽然言幼书所言二人并未结礼,但却也有那一层说法。若是认下了这件事,调戏皇子的妃子……那可是死罪!

可若是不承认……

那不就是为难皇后吗?在这深宫,得罪自己的后台,那也是死罪。梁孙杨混迹皇宫多年,也算是半个人精,哪儿能不知道皇后的想法?

这件事,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而在皇后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他便已然明白了,这层台阶,只能自己来当。

“回皇后娘娘的话……小人,认罪!”梁孙杨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无力的叩首在地。

在皇后决定牺牲他时,他已然不试图反抗,那只会坚定皇后杀他的心。惩罚他认了,他现在只能赌,皇后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可以饶他一命。

可惜,他低估了皇后的心狠手辣,便是心里对梁孙杨的识时务无比满意,也还是冷漠的命人拖出去杖毙。

说到底,梁孙杨也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像这种手下,杀一万个皇后也不会心疼。

黎修戎看着面如死灰被拖拽出去的梁孙杨,恐惧的缩了缩脑袋,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他哪里看的出几人言语中的弯弯道道,单纯的认为真是那厨子作怪,诬陷了言幼书,心里只道是解除了误会便好。

“既然此事已了,尔等便退下吧。”皇后扶着额头,有些不耐的说道。今日之事,真是让她心头堵了一口气,难以倾泄。

“母后,今日之事儿臣先前并不知晓。早间前来除了为母后请安,却是另有所求……”

本想行礼告退的言幼书却是被黎修戎的举动惊到了。看着一旁上前行礼的黎修戎,心里无奈至极。这殿下,难道当真看不出皇后对他厌恶的态度吗?

“哦?”皇后抬了抬眼皮,看着黎修戎,当真是越看越不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有何事快说,说完便给本宫滚蛋!”

黎修戎愣了愣,只是当皇后为那御厨之事不开心,也没甚在意,言道:“先前母后说要赐予儿臣两个侍女,不知……”

“哈,哈哈哈……”皇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是大笑起来。

“也不知你是真蠢还是假蠢!那等玩笑话你也当真?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婊子的种也配让要本宫的侍女?”

“若不是要气那吕绮玲,你怎配叫本宫母后?本宫看你母子二人,可当真是厌恶的紧呐!现在皇上赏赐的牌匾也被吕绮玲亲手毁了,本宫这气也算是顺畅了,你这贱种,也没用了!日后还是与你那废物母亲一般,在这宫中躲着点,免得污了本宫的眼!”

一字一句,都若晴天霹雳一般轰在黎修戎心房,瞬间呆立在原地,仿佛失去了神魄。而看到黎修戎这般模样,皇后却也是阴霾一扫而空,心情瞬间好了大半。

“不,不可能是这样的……”黎修戎到最后,也不知自己是怎样离开坤宁宫的。一直被言幼书扶回了玉华阁,口中依然在喃喃自语。

他如何能想得到,皇后对他那般关照都是装出来的,而偏偏真正爱自己的娘亲却是默默在一旁,被自己伤害了一次又一次。

“娘亲……”坐在床前,黎修戎有些失神的眼眶中滚落两滴泪水。

“幼书,你说娘亲为何不与我讲呢?若她与我讲了,我怎会如此?”黎修戎转头看着言幼书问道。

“回殿下的话,贵妃娘娘……昨日与您讲过了。只是您不信,反倒是说了那皇后的好话……”言幼书如实说道。

黎修戎沉默了。

“……有我这么个不懂事的蠢儿子,当时娘亲心里,想必很难受吧?”黎修戎想起昨日吕绮玲的样子,便是想明白了所有,心中却是更加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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