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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情形,不能强攻,只能智取。——以你对凤肃王的了解,他会上当吗?”太阳穴隐隐作痛,这是一场赌注,堵上的可是一城人性命,不得不谨慎些。

“就算老虎再冷静,当你把他的须毛一根根拔去时,他也会发狂,失去平常的判断力。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一个字——”凤略一沉吟,突然止住话语。面色凝重冷峻,一双冷目犀利地朝着我身后扫去。

我飞快转身,透过糊着纸的木窗,隐约有个人影晃动。心下蓦得一惊,奸细!两个字霹雳石光似地在脑中炸开。

正想起身,却被凤按住,只见他微一勾唇,脸上化开一个慵慵懒懒而又妖妖邪邪的笑容,清朗的嗓门微微上扬“王叔虽然久战沙场,可惜这次却犯了个错误。”

要演戏么?眼神交汇处,我已明白他的心思,于是配合道。“是什么?”声音好似十分焦急好奇,只怕窗外那人,听了更加好奇。

“游牧族的盟主苏勒摩是个目光短浅,贪财好色之辈。这样的人,根本毫无信誉可言,只要我许以金银美女,不怕他不心动。”

“可是,我们如何联系他呢?”

“放心,我已派人前去游说,这几日应该就会有答复了。”

凤嘴里一边说着漫天漫地的胡话,另一边却伸出食指在杯里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我盯睛一瞧,原来是个“逼”字。

挥袖轻轻擦去,瞧着窗外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于是淡笑道“不谋而合!”

他飞快起身拉开门,我伸头望去,发现走廊两侧的尽头,都有一个身影在飞奔。左边的那个个儿稍高稍壮一些,是骑兵统领齐戈。右边那个,身形极瘦,是弓兵的统帅王庆居。

“晚了一步!”我扼腕叹惜。不知刚才偷听的究竟是谁?还是两个都是呢?

“不,时间恰得刚刚好!”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人心呐,真是隔了一层肚皮。”我抬起头,瞧着阴测测的天,长叹。又一阵寒风刮过,带着冰冷的湿气,鼻腔里微微一呛,冰凉一片。

“戏要开始了,冉儿。这出戏,你来当主角如何.?”额前的发低垂,半遮了他的眸,他笑着,带着莫名的兴奋。一双黑亮的眸子绽着诡亮的光芒,显得越发高深莫测。

瞧他那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不置可否地一笑。

信步走到庭院中,这里栽了两株歪歪斜斜的梅树,枝头上覆着一层白雪。随手抓起一把,捏成小球,心窝里猛地钻出一个调皮小鬼,冲他不防备,飞快地将雪球砸向他。原本是朝着他胸口的,一个没瞄准,却砸在了他的肩上。雪球碎开,一些雪咂子滚落他的脖间,冰得他咝咝抽着冷气。

见他眼睛眉毛皱成一团,表情难得的有趣,于是咯咯大笑。将连日里积压的那股强烈的担忧和不安,统统借由欢畅的笑声来发泄出来。

凤见状,纵容一笑,也任由着我搓雪球投他,只是这每次都被他装似危危险险地躲开。一看就知道他正陪我闹着玩。

见装,我顽心更重,于是一连搓了五六一个,“刷刷刷”接二连三,向他扔去。其实。我只是想彻彻底底放松一回,如同考试前的解压。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勾心斗角的事发生,此时不放松,更待何时?

一时间,白玉琼枝下,柔软雪地上,两个突起童心的人,就这样玩耍起来。原来阴霾的天空下,似乎因为这欢悦的笑声,多了几丝明朗。

正玩得起劲,一声疾呼响起,“殿下,小心暗器!”一个身影已腾空掠起,抽出剑,刷刷刷几剑便将那些雪球连续击碎。

双足点地后,剑横胸前,皱眉怒喊,“好大的胆子,竟敢偷袭殿下!”

好快的身手。我惊得瞠目结舌,只看到剑的光芒在空中一闪。

“祝鹏,不得无礼!”一声又急又慌的呼喝响起,只见祝大人正疾步走来,面色仓惶。身旁跟着的却是雪。他还是一身如雪白衣,不沾染半点尘土。只是,脸色灰白,那本

应如海般美丽的眼睛却无焦距似的,空洞之极,眼里的光芒暗淡失色!

心像被齿轮撵过,纠做一团,微酸、微涩、微疼。

晦暗天,晦暗的人,晦暗的心情,雪,这就是你选择的人生么?为何总喜欢将自己关入的孤独的牢笼中,这样,你一辈子都会挣脱不出来的.

忽然想起多年前听到的一句歌词,谁又爱了谁?谁又负了谁?其实,无论爱与负,都不过执著于自己。

若论究起来,缘深份浅的事,于这红尘万千里,不过是一粒细沙。若硬要搁在心窝里,自然是咯得痛楚,咯得难受。若看开了,将它放在手心里,那也不过是一粒沙子。

可是,人终不是断了七情六欲的佛,要看开,哪有那般容易。或许,唯有时间,能将这粒沙子,慢慢风化。

或者,某年某天,会出现一个女子,再度将他的心房软化!

但愿如此!

恍惚怔楞间,祝大人和雪已快步走到了跟前,参见殿下!”行完礼,祝大人惶恐地向自个木楞楞的儿子使了个眼色。

祝鹏见击碎的确实只是雪,里面并无其它暗器,慌忙收回剑,脸色微赧,“殿……殿下,南宫姑娘,方才,方才失礼了。”说话虽然结结巴巴,一双眼却讷讷看向我,一脸疑惑。

知他护主心切,凤和我自然不会追究。

“这样慌慌张张赶来,敌军有动静了?”拍拍身上的碎雪,优雅地直起身子,凤的脸上早已褪去了刚才的嬉戏随性,换作一脸肃穆。

“正如殿下所料,这两日敌军正厉兵秣马,预备两天后大举来犯!”祝大人弓着身子,递上一封密函。

看完密函,凤眉头一松,冷笑“王叔的性子,还是这么谨慎!……不过,却给了我们喘息的时间。……对了,城头的防御,可进行的顺利?”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发动全城百姓,将家中所有能用来退敌的铁具刀器统统献出。另外,巨石、滚木,正陆续运上城楼。大油锅也已架好,每10步一只。”祝鹏见问,抢先答道。

“做的好,记得,备得越多越好。……”话语一转,凤终于问道我最关注的问题“雪,你这边的情况如何?”

“我已将城中所有炮仗店的鞭炮买下。现正命人按南宫姑娘说的方法拆装。还有,这是齐集城中所有能工巧将合力修改后的图纸,请殿下过目!”

心抖的一紧,这图纸干系重大,脸上不由现出焦色。

凤见状,忙将图纸递于我“你看看,可是你所要的东西?”

我细细一看,不由喜上眉梢“这些个工匠果然厉害,我不过画了个草图,说了原理,他们竟能一天内就画出如此详细的图纸。”

“工匠们连夜赶作,第一台已初具雏形,正在城北空地上试验。”

“是吗?太好了,我们过快去看看吧。”听说第一台机子已经做好,我迫不及待地拽着凤的手臂,催促他带我去看看。

凤嘴角泛起一个宠溺的笑,“自然是要去的,祝鹏,备马。”

“殿下,城头防御还有许多工作未完成,我就不陪同前往了。”还是淡的不能再淡的语气,像一杯白开水泼在白纸上,不变颜色。是不动声色的平静还是不找痕迹的悲伤,对上那碧蓝眸子的刹那,我竟恍惚无解。

“雪,一同去吧!”见雪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在我身上游移,我感到身边气息猛的一沉,手腕传来淡淡的温度,跳动的脉搏感受到有力的钳制。身子被凤用力地拉到身侧,连抗拒的机会也没有。我诧异地仰头看他,却只瞧见浓密的睫毛下一泓深潭暗沉沉涤荡。

“有您……就够了!”这句话说的极细,极轻。像是密林深处那一丝朦胧清淡的雾霭,似有若无,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那份沁心的冰凉。

心底微微叹息,又似松了一口气。这样,也许是最好的吧!在还没投入太多的时候,就立刻停止。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决定了就不要后退,放手了就不要后悔!

指尖传来微热,我抬眼,看到凤雍容优雅的笑。但那冷静自制的笑里,却藏着绝不放手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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