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如墨。
忙完了府上的事情，王铮总算是静了下来。
挥散了一旁的侍女，王铮望向了身旁的旧友。
“已经离开霜雪城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换回自己的身份了。”
那人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你做大哥，我做跟班儿，我都没急着换什么身份，你着什么急啊？”
王铮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甚至是有些烦躁。
“因为要维持假的东西很消耗心神，也很让人心烦。”
“虽然装了这么多年，我已经轻车熟路不再有生疏感，可内心却是一刻不曾忘了这是在装。”
“如今已经离开了霜雪城，我不想再装了，太累了。”
“这些年来，义父对我如何你又不是没看到，这难道还不能打消你的顾虑么？”
“我是你，你是我，这种身份互换没有意义！为什么不做回自己？”
“其实最开始我就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义父真的在意你的身份，他当时便不会留下我们了，要杀早杀了，何必到现在？”
那人收起了笑容，随后却是一声长叹。
“是啊，你说得对，心是骗不了自己的。”
“只是，你不曾将他当成你的杀父仇人，你对他自然是没有恐惧的，所以你才能安然的接受他给的一切。”
“可我不能。”
“我每一次对他露出笑容，我的心底便会挨到来自我那死去的爹娘的一道重击。”
“每一次受到这打击，我便知道，这是父母在提醒我，不要放弃警惕。”
看着神色郁郁的旧友，王铮沉默了许久，可最后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说道。
“可义父本来就不是坏人啊。”
“我们难道还不能正视顾爹爹的身份么？”
“他是魔道天尊，他虽然是个对你很好的父亲，可他也确确实实杀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即便不是义父去杀了顾爹爹，依旧会有其他的人去杀了他。”
“因为错的是顾爹爹啊。”
那人变得有些激动，他虽然没有遏制不住的高声呐喊，但说话的声调已然颤抖。
“是！我爹是该死的！我也不认为他不该死！”
“所以我一点也不恨王以衡。”
“但作为儿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对仇人的警惕我顾展不能丢下。”
“我知道，你不一样。”
“你虽然喊着顾爹爹，可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把我爹当成了自己的杀父仇人了？”
“徐石头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下王以衡义子王铮了！”
听到旧友的这番话，王铮也终是控制不住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
“是！我确实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我并不是被顾爹爹捡来的。”
“很有可能是我父母被顾爹爹杀了，然后留下了我给你作为玩伴！”
“但这一切都是假想，已经没人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我即便是有恨，那是对顾爹爹的，而不是对你！”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吃穿用度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你我从未伤害过彼此！”
“我若是有恨，我怎么可能和你互换身份！即便当年年幼不懂，可后来我又怎么可能会忍下这么多年！”
“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这些心思，能活的开心一些。”
“我希望我身边跟着的是顾展而不是王二！”
“虽然徐石头已经死了，但王铮依旧是顾展的好朋友！”
“我需要的是朋友，而不是属下！”
顾展低下头沉默了。
而再抬头的时候，却依旧是王二。
“我放不下！”
“正邪之分，对错之分，那是对人而言的。”
“而我，得先做好顾青城之子之后，再做人。”
王铮还想再说什么，但顾展摆了摆手，给出了最后的决定。
“你若想顾展还在你身边，便接受王二的存在，如果你不能接受王二，那顾展便会离开你。”
这是一记绝杀，让王铮直接闭了嘴。
第二天一早，王铮醒来一出房门，便发现玉柳站在庭院里，和一群仆役对峙着。
“快住手，这位也是家主。”
听到王铮的话，王管家这才连忙将一众仆役喝退，接着有心上前询问，却是发现两个家主开始了对话，便机灵的退开了。
“你的事情办完了么？”
玉柳摇了摇头。
“我本来是准备先去打个招呼的，结果那老家伙竟然不见我。”
“那家伙虽然水平不如我，但毕竟和我师父是旧识，我也不好用强，所以就先回来了。”
王铮其实不是很关心这些事，毕竟两人虽然同行游历，但目的却是相差很远。
对王铮而言，游历约等于散心，那么自然，不相干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所以他根本没有顺着这个问题继续追问下去。
“你的房间我已经安排好了，最大的那间，毕竟你掏的钱嘛，要我带你过去么？”
玉柳再一次摇了摇头，而后也没顺着王铮的话说下去。
“两个月之后，莅阳城西北的祁山下，将会举办一场演剑大会，你要去么？”
演剑会王铮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对这东西着实不感兴趣。
“不去了吧，我不喜欢看热闹，而且我修得是刀，看了也没用啊。”
玉柳见王铮误会了，便开口解释道。
“这和一般的演剑会不一样。”
“祁山剑会算是一个传统节日了，每五年一届，而剑会里安排的，不仅仅是剑法比拼，还有许多其他的项目。”
“据传，千年之前的那个时代，竟然同时出现了两位圣者级别的刀客。”
“他们在巅峰时刻，相约在祁山进行了一场传奇的对决。”
“对决结果无人知晓，因为自对决之后，两人都消失了。”
“而且那对战的地点，也被恒久不散的凛冽刀意封锁了，先天七品之下，根本不能接近。”
“直到后来又有圣者出现，将刀意封印，这地方才重新开放。”
“为了纪念这武道传奇，便有了这祁山剑会。”
“而且每次祁山剑会开放的时候，护剑者会削减封印，透漏出一丝来自那两位刀中圣者的刀意。”
“以往可有不少人从这刀意里领略出一些东西，时不时的还有当场破境入先天的。”
“所以这祁山剑会每年都有不少武人前往，算是先辈们留给后辈的一份宝藏了。”
这么解释下来，王铮确实心动了。
他游历的目的便是为了散心，而这祁山剑会听起来倒不像是一个纯粹属于修行者的大会，这不正是散心的好去处么？
不过，依旧是有一个疑问困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