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铮闻言沉默了。
千回百转,自己要的不就是这个答案么?
可如今得到了这个答案又如何呢?
王铮后悔了。
后悔自己不该逼问此事,若是一个真正聪明的人,不会将这件事摆在台面上。
可他又不那么后悔,他觉得自己若是真的藏着掖着,那反倒是对不起玉柳了。
他矛盾的沉默着。
而另一边的玉柳,在承认之后,内心便亢奋了起来。
他觉得很愉悦,这个问题压了足足半年之久,每每夜深人静无需再有任何伪装的时候,他都会被这问题带来的压力狠狠地蹂躏着,通宵达旦。
但现在好了,大声说出来之后,他觉得不论结果如何,他终是能安心睡觉了。
“是的,你说的那后半句话,和我听到的,一字不差。”
“而我之所以隐瞒,也确实是因为一切描述都和我的人生际遇太相似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先天五脏移位,被父母遗弃,难以存活。”
“师父遇见了我,收养我。”
“师父的朋友曾劝他,说我这样先天不足的人,救一命可以,但没必要非要收为徒弟。”
“可师父却没听。”
“他说和我相遇,便是命运使然,是缘分,命中注定。”
“又说,即便我先天不足,他依然相信能教导好我。”
“当然,还有他的骄傲让他不在乎我的先天不足。”
“‘若根骨天赋天下第一,我教和他人教都能成才,那如何显得出我的本事来?要教便要将那朽木养成建木,这才是我收徒的目的’。”
“先天不足,但运道昌隆,这和我的出身无比的贴合。”
“而你觉得普通人能成为当世大魔么?”
“我,剑神之徒,年纪轻轻先天九品,且出身符合预示,还有比我更适合做这描述中的大魔的人么?”
“所以,当时我没有多想,便认了这后半句话。”
“这种情况下,我如何将这后半句话告诉你呢?”
“当时的我远不似此时这般坦然,只能是匆匆留下前半句,而后随着师父走了。”
“当果然一切都是天命,我终究是骗不过人的。”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
王铮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也没有时间想这件事。
从上午那怪人说出这番话,到下午玉柳出现并承认这番话,这期间,王铮的思绪就没有真真正正的沉静下来,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去思考这些问题背后的事情。
所以玉柳问罢,王铮还是沉默的。
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他若真是那预言中的大魔,我难道现在便要昭告天下,然后领着人去诛杀了他么?
不用多想,王铮便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对玉柳的信任比对那双圣留言的信任更多,且不止一分。
再者,哪怕最后玉柳真的如那留言中一般成了最后的魔,他也绝不会在玉柳做出足够的错误之前动手。
如此说来,现在想什么都没用。
还是要走下去看看。
王铮想明白了这点,可再看向玉柳的时候,两人之间依旧难免的多了一分距离。
他有心开个玩笑,想把这拉开的距离拉回来。
可他张了张口,却并没有说出什么玩笑话来,因为这件事即便他如何加装不在意,都无法真正的从心里去降低它的存在感。
他又一次沉默了。
而后叹了口气。
“我不能怎么办?那你要怎么办呢?”
玉柳看着王铮的反应,突然笑了起来。
这一笑,笑的王铮有些不知所措。
而玉柳却是越笑越肆意了。
而后,更是癫狂般的嘶吼了起来。
“去他妈的双圣留言,他们说啥就是啥了!”
“老子是好是坏,我自己能不清楚么!”
“就算他娘的贼老天给我安排了那么一个角色,老子不演他能将我怎么办!”
“我倒是看看他能不能搞死我!”
听着玉柳那肆意的谩骂声,王铮眼中的愁绪消解了不少。
而后,竟是附和起了玉柳。
“是,去他娘的,还能事事由他说了算了!”
“老子就不信命!”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谩骂声中,终是又恢复到了最初。
而后,玉柳也终是有了笑意。
“这话人家不早就有说法嘛,叫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你瞅瞅人家喊得多霸气,咱们俩这喊得是啥啊,一点也不热血。”
王铮也是笑了起来。
“管那些个干啥,热血啥啊热血,都喊烂的话了,喊出来你不觉得羞耻么?”
“再说了,咱俩谁是文化人啊咋滴?搞那虚头巴脑的干啥。”
听到王铮的吐槽,玉柳终是忍不住内心的畅快感,轻松的,自然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声过生,玉柳离开了。
过了三天,玉柳再次出现了。
“师父说了,你的古方确实看起来像那么回事,要找到如今的替代品倒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师父说这件事挺耗费时间的,他现在没空。”
“至于你说的炼药那事儿,他也是一样的恢复,能做,但是忙。”
王铮闻言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事情都是有希望的,忧的是一切似乎都没有进展。
但他也知道,剑神此时要忙的事儿,从多数人的角度看,自然是比自己这救一两人的小事情更重要的,他不可能强求剑神抽出时间来帮他。
而玉柳看到王铮变了脸色之后,却是突然贱贱地笑了起来。
看到玉柳这笑容,王铮的心情霎时间便又重现阳光了。
“是不是剑神前辈有别的方法!你小子又故意玩我,快说!”
玉柳假装生气。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你让我说我便说了?”
王铮自是不会真的求他,两人一阵胡闹,那玉柳终是将办法将了出来。
“师父没时间,但师父说,这世间还有一人,在医术上是不属于他的,给了你们一份信物,让你们去找他。”
说着,拿出了一小段摸着有玉质感的竹节来,递到了王铮的手里。
“这是信物,你拿好了。”
“那前辈叫做谢春流,就在东海滨的望天崖上住,你们拿着信物去找他就可以了。”
王铮接过信物,很是开心,记下名字和位置之后,开口却问的是玉柳。
“你呢?还留在这里么?不如随我一起去吧?现在又不用骗我什么了,没必要躲着我了。”
玉柳轻笑一声,但很快就严肃了起来。
“之前离开,却是有逃避的意思。”
“可这半年来,随着师父辗转各地,也是明白师父的不易了。”
“作为徒儿的,这样关键的时刻,我要留在他身边,尽力辅助啊。”
说罢,却是又笑了起来。
“再者,一山不容二虎,你小子如今这么有主见,我跟了去,到时候这小队听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