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哎!高大官人怕是误会了,想我这般丰神俊美,英姿绰绰,要什么女人没有,只不过是她家姐妹非要逼着她嫁给我,还造谣说我毁了她的名节,我不允,还想将我拆筋扒皮,我是真真害怕,想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地还惹出这些事来,不瞒老兄说,我家里是有内室,起初答应过她,不能纳妾…!”
说至苦处时,顾捷捏起酒杯一饮而尽,嗞嗞咂舌。
好个不生眼力劲的玩意儿,想平时他高鹭也没少礼厚她家,说要娶她家姑娘,即便说是要三媒六聘,也没肯半点怠慢。
如今看上个外乡郎,以为赶上富贵,赶鸭子上架般将她编排出去,他高鹭是信足庙公所言,这云香命格就该是他家人,也该是吃他家饭。
“那不知贤侄儿今后要如何打算这个小妮,看她孱弱模样,短时不能生育也不能搬抬,如此讨人嫌……!?”
他也为此懊恼,既领不到家门,还要平白无故多养一张嘴,若是此刻有人接手那就是妙极了。
“既然贤侄儿如今烦恼,我看我那家中还缺个洒水丫环,不如我就出五两银子将她买下如何……?”
只怕他不答应,高鹭那浑黄眼中已有几分哀色,一会盯着云香一会盯着他,只怕再让他多盯会这眼珠子就要转没了。
“贤侄儿说笑了!”
得他几句戏谑,高鹭也难为起劲,不料他随后一个拍案叫板,已然惊动在旁吃酒的戈壁人,摸着弯刀,蓄势待发。
“你怎能给五两银子?!”
“这……那贤侄儿想要多少?”
以为他要坐地起价,高鹭也是颇为不满,后见他在桌上画出两个铜板轮廓,当即中了高鹭下怀。
“哎呀呀,当真是我的好贤侄儿啊,当长辈的自然也不能将你欺辱了,来来这里是十个铜板,多出来的你权当再买些酒喝!?”
不等顾捷点头,高鹭已作势要将云香带走,往时云香就见过这个人,知他不怀好意,自己哇一声就大哭起来,新翠问询而来,一把推开高鹭的手。
“高大官人,你这不合适吧,虽说你以前看得起我家小姐,可她现在也是有夫之人,你如此强取豪夺是否有些不合规矩啊?!”
就知她们这些乡下婆娘麻烦。
“烦请贤侄儿快些和他们说一声!我家中还要事情,不宜耽搁!”
眼看一个要走一个要留,顾捷不禁打了一个饱嗝,憨憨笑起。
“买卖自由,她既然嫁给了我,那就全凭我处置,可高大官人你也是,怎地还不听听我言语完就擅自做主?”
“啊,你这……!?”
顾捷一个按肩,叫他全心坐下。
“人是给两个铜板就行了,可是你害命夺妻,是否就是两个铜板就能打发的?”
高鹭故作不知神态,争夺时更是佯装嗔怒,甩起疯来。
顾捷也不和他啰嗦,一个拍手招呼,门外就忽然入了一人,看身姿就是失踪多日的姨妈。
一见面,姨妈的泪就没断过,这些日的委屈她算是吃透了,让她吃这些苦的不是旁人,正是他高鹭高大官人。
“那日,我前去给他报信,见他未向我索要赔金,反倒给了我二十两银子,那时我就糊涂了,这不成的买卖怎还有钱收,原来是等我到钱庄取钱时,一伙人忽然冲出,将我钱财夺去,我是追着追着就到了郊外,月下灯昏,那些人险些要了我的命啊,若不是芮敦芮公子我也活不到现在,反定我也没什么活头,高大官人,你就发发慈悲让我全招了吧…!”
话至此处,姨妈仍是想要高鹭放她一马,这小小乡里,她不知要逃往何地。
要说这杀人买命的勾当,他高鹭怎么能认,一把就将她推开,边推还边骂。
“好个不知羞耻的婆子,想男人竟然敢想到我的头上,你再扒拉着我不放,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姨妈就是想要他句准话,任是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拉扯间,但见那些戈壁人不由扭头转脸,不敢与其对视。
这戏唱得荡气回肠,一板一眼,登时也是将顾捷惹笑了。
“高大官人,既然是买丫环,我看这位姨母长得也是风姿犹存,收入府去,定然也不会吃亏,至于这小娘子我说到做到,你也一并收了吧!”
一听这话,高鹭登时来了精神,可不等高兴一会,就又听他徐徐道来。
“最近悍匪猖獗,尤指西方边陲之地更甚,可是我刚才一看,这几位仁兄,皆是心底良善之人,为了保一方平安,也为了保住高大官人的善者仁翁名声,我看不如给个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好茶饭后离开,你看这如何?”
他既然这样说来,在旁又有不少人见如是,他若是不捐,岂非是让他们看笑话,再有留他们在此处始终招来祸事,故而只能忍痛割财。
“这回我总该能走吧…贤侄儿?”
顾捷看着高鹭交出的一百两银子,眼也没抬地就让高鹭将她们二人带走。
新翠以为是假,可见和她们渐行渐远,这才回过味来,与顾捷闹起来。
“还说什么恩公贵人,好好一个人就让他典卖了两个铜板,我要怎么去见我死去的爹娘啊,我可怜的妹妹…!”
她哭得极为凶,可当顾捷附在她耳边说了些话,这才让她宽心不少,一连破涕为笑。
安慰好新翠,就该交托那几位,眼看他们站得腰比树直,皮草黑肤,无不彰显男儿本色,尤其是那把弯钩挂月刀。
既然肯为钱杀人,那又有什么理由不会为钱而安顿日子?
“你们也看到了,这些钱全是高大官人给你们的赏钱,你们既然为他卖命,这就是应得的,只求你们往后再别干杀人越货的买卖,平淡日子才是真啊!?”
一听此话便当即受教,甘勒德更是如此。
他活到此年岁,上不能保族人乐业平安,下不能吃喝温饱,早想赚他们一点银子,可无奈皆是疲于奔命,四处躲藏。
“我听他们都唤您为恩公,我看您也是我们的恩公,我们戈壁人向来重义守信,若是恩公日后有需求,我等定千里赴约!”
“哈哈,这倒不用…!”
才想了会,顾捷就觉失了口,连忙找补。
“我知你情况,却不知你的族人是否漂流不定,若是你和他们相遇,可否帮我问上一句,这哪里有座九巽山,又可知道那上边有个叫做擒罗派的宗门?”
打听消息,广交英雄,这本就是他们的礼数,如今听得这小小要求,甘勒德更是羞愧这一百两。
只怕以后的戈壁人,见着顾捷再无端伤了他,随即将一直随身带着的狼牙月除下给他。
“还请恩公切莫嫌,这牙齿为我戈壁滩上最凶猛的红狼前齿,灵师寄言说它寿命功德可比神仙,我是生下时就是这小小部落的王,故而父王把它交托给我,而身做部长的我,不能为族人带来食物和财富,我深感愧疚,这个还请恩公收下!”
听他言辞诚恳,他顾捷再不收下,似就不是个东西。
草香马蹄疾,还不等多加续话,甘勒德就要带领他的族人消失在晨曦粉彩中。
四柱对他们都是没什么所谓,只是他一转头就看到顾捷眼睛生了泪花。
要知此人就是要被自家爹砍脑袋了,也不见有何惧色,如今竟对一面之缘的人含了泪,这实属不该啊?
他顾捷也想忍住,但一想到自己生养那地,他们虽是窘迫但却自由,犹如空中雄鹰,竟相惹人羡慕,而他顾捷如今是困笼之兽罢了,哪里还有当年逍遥郎天尊的派头?
“不过就是沙进了眼睛,有什么稀奇的,对了,昨个让你找匠工做的牌匾,你可做好了?”
恩公吩咐的事情,他四柱怎敢怠慢,只不过一大清早送这样的东西当真说得过去吗?
“就你能耐了,就这几个字他高鹭如何不受得,只怕你多加夸赞,笑得还要更加大声呢!?”
这些话四柱没有亲见也是万万不信,这个世间什么恭维好词他没有听过,单单看到这几个寻常小字就可仰天长啸,妇孺见了怕也要笑话。
才卯时,远远看着那高宅已然有人开门扫地,听顾捷自报家门,起初豁朗,还没几步就说不可。
“我家主公昨夜看书疲惫,只怕不能好生招待你们二位…?”
守门人只顾说着,全然没看到另外一人早已鞋底抹油溜了进去。
他是个正经男人,凡是带着脂粉香气的一概不入,有中药催眠的也一概不入,唯独是闻到书香油墨这才入了进去。
一进门,小儿还在酣睡,小脸看着涨红,却喜欢叫着吟诗,憨憨模样,实在可爱,让顾捷忍不住赏他两个铜板。
等到顾捷走后,小儿醒来一看自己手上握有两个铜板,登时自己也惊住,不由看向四周菩萨画像。
“妙啊,定是哪位文昌仙人给我的指引,高敬文就先在此有礼了,改日必定献上宝蜡香油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