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颈部筋骨虽多,可皮肉居少,眼看顾捷喉咙被勾,四柱当时就傻了,赏钱什么的不必再想,照这形式,两家不收,可非叫他出人出力,买棺担水。
“哎呦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好端端被抓到山洞里,才出来没享几天福,这就要负债度日,可叫我一家老小怎么活啊!!”
他哭得越大声,心里的委屈就越大,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就让云香嫁给那高大官人,好歹和他连襟,也不至于看着他被人讨债逼死啊…
“你这憨货,岂…容…你…羞…煞…我…!!”
顾捷听得仔细,可他那些话几乎从喉咙眼蹦出来,一个压喉,就叫他发不出半点声来。
“啊……!?”
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堂堂无量天尊竟被一个有两分武力的粗野男子打倒在地!
“爹,别打了,是他!他就是芮敦,是女儿当初嫁的人…!”
文父乍一听就是这小子拐了自家女儿,沦做人妇不说,还骗了她的感情,在外头养了妾,只怕她再要执迷不悟,不如自己先废了他。
“来人,递刀!”
他一个挥身,还没等文凤儿看清楚,已然斩在他身,肉身向来脆弱,普通狼马尚且得了一刀就当场倒地不起,又何况是个身受重伤的人?
文父见状收刀,冷冷将文凤儿拦住。
“此地的事情为父已经解决,你莫要再以诸多借口不肯离开,要不然你是知道爹的性格,就是把你绑了也要回京!”
见此场面,文凤儿自然三魂吓去,猛然流下双泪,黄泥飞土,渺茫细烟,一时竟成了送别顾捷的无声哀悼。
四柱这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就怕那些人误以为他和他是同伙,索性也就是蜷缩一旁。
话说潘氏被卖去青楼,这个消息对于闷着吃喝的芮植倒是提不起多大兴趣。
“爷儿,快些吧,前头我们瞧见去领人,人家说非要一百两银子才放人,任是小的都没有这个钱…?”
他喝酒被打断,连应话也懒得,将手头的酒瓶砸个稀烂。
“不领不领!!你们的耳朵是聋了,救她回来干什么,一点也没用,成天碍我的眼,就知道瞎使唤我,也不看看自己成什么样子…!”
显然他是吃醉,故意颐指气使,见状小厮不敢再递话。
而周围冷清,越发使他心中孤苦。
“说什么我是长独子,爹只会宠爱我一人,入赘也是她提议,好端端却让他攀了好个枝头,可怜我二十二还未有姑娘看中我…!?难道不是应了那毒妇的事,再没有官宦女子把我看上…!”
原来自家大爷也愁婆娘,小厮一听就乐了,听他又说话,不禁竖耳。
“还有那什么巡检外公,往时整日和我吹嘘,要比我这官做得响亮,可结果呢,全都是狗屁!!不过小小九品,安能互相看不起对方?”
哟,这话可就说大发了,要县令知此话,非得把爷儿的皮扒下来不可……?
“混他个账,他有什么资格赶扒我的皮,他也不看看自己的孙子样,傻儿子转头打老子时,你可见他吭声了?”
小厮愣了神又点了头,这一家人谁挨打不都是你情我愿的吗?
他也是情愿,情愿当日芮敦一掌打死他,也不要救他苟活至此。
门被打得光亮,刺得人眼睛生疼,屋中人颇是心烦,可在看清来人后,吓得一个软脚跌倒在地。
“爹…爹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临县邀您吃酒,这么久就回来了?”
他问得心虚,自然不会为了此事,而县令在看到他这副样子,当即一个刮脸掌掴。
“没出息的东西,我在门口就听见你叫骂,可是今天你老子不回来了,你就可以作威作福,无法无天!!”
他越说越烈,这可把芮植委屈得,只瞪着小眼睨他。
“爹也知孩儿平生不如意,酒量还差,一时纵情高喊也是情理之中,还来无法无天之说?”
知和他硬犟也是没结果,索性说回潘氏带领自家老丈人前去闹事。
就这般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她这不争气的儿子,没想到到落得这些埋怨,他是恨,可更在意外人脸面,不由问起潘父和潘氏所在。
芮植一听,寒毛都竖了,眼睛止不住地打转,浑浑看向跪着小厮。
“我爹问你话,你可是哑巴了!!”
见他大有推卸之势,小厮无奈磕头大声流泪。
“是小的没用,人微言轻,口袋里没有这么多钱,换不得主母回来,小的回来时已有人买主母,如今只怕是要……!?”
一听这话,县令身躯一颤,看芮植前来搀扶,更又一掌掴去。
“我当你该还有些良心,没成想已是畜生不如,若是你娘有个好歹,我怕我亲自将你提头去见你家外公!”
被关去青楼他自原是小事,再有潘氏徐娘半老,何以卖得,得这番话,芮植也是忍不住给那小厮一脚。
小厮吃痛打滚,一个不留神竟然滚到潘父的脚下,看他纱布中还渗着血,一个不识趣没滚开反被补上几脚。
“原是亲家到来,有失远迎!!”
县令扶着脑袋,换着面孔和他交情,可惯是潘父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当即一巴掌扇下。
扇后适才又觉手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得见爹如此待遇,芮植心中又喜又悲,只能按着凳子,让潘父快些落座。
道他芮植还算懂事,可还是别了,就在刚才他要进门时,就听到他们父子对话,纵然芮竞不对,可他这个儿子也不是个东西,想到这里,潘父又是一个巴掌下去。
芮植被打得昏头转向,等站稳时,泪已夺眼眶。
打他家儿子可不是打他这个县令的脸面吗?
“岳父,你这…?!”
刚要说话,就看到潘父怜悯摸着爱手,手去骨筋,时久方痛,一时还换做潘父独个哭了起来。
“我道是那时明儿求我,我还以为是假话,如今我是信了,夫君儿子皆是不中用,反被外人钳制,纵然有这家财最不过是外人得去,我看还是早早拿去烧了,也好过便宜了外人…!”
他说这些话自然是气话,可这其中又有哪个是假,老子不敢教训儿子,逼得妇人出面,还害得他这个老丈人失了颜面,赔了手指,一想到这些,他恨不得立马将他们父子三人啖肉喝血。
知道事情发展至此,县令也是吓得无话可说。
“那明儿她…?”
潘父一听可更叫板。
“你还知道有这么个人呢,话说那人要银子时,你这个做人夫的,怎么不去救她!好好一个清白女子,再晚些去,还不知道要如何自处!”
潘氏是得救后,眼泪就没断过,一回到家,就躲在房间不肯出门,不由叫他倒吸一口冷气。
女不女人的还可以事后再说,断了手指这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任是换了谁也无法咽下这口气。
“那伙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潘父捏着气,似有商量。
“我看不如没收家产,你我三七开,岳父觉得如何?”
“这就完了……!?”
他断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一个县令之口,就他们这些官,在这乡旮沓,平时拿的油水还少吗?
一听好不交差,县令也犯了难。
“听说那女子京城惯有人撑腰,若是我们硬屠,只怕引来杀身之祸啊…?”
劝他思量,毕竟潘父也在京城走动,可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就惹来潘父心酸。
“好个京中有人撑腰,你且说说她是何人给她撑腰?”
论到此地,县令也结舌,要知大官不爱点名讳,故而他也就没有多问,如今想想也有漏洞。
“哼,也不是没人给她撑腰,撑死不过八品小官,莫要看我才从九品,就我这多年人脉又岂是说说而已,况且断我指头在先,谋害朝廷命官在后,于情于理,你是不是该先斩后奏?”
今天潘父势要县令给个说法,得此压力,又见此情形,就算如今要将他所有儿子杀了,只怕也要做!
“好,岳父放心,小婿这就前去!”
怕他想要将心糊弄,潘父说什么也要跟去。
只怕要错过这精彩场面,芮植二话不说也要跟去,可残杀手足,毕竟不雅,县令也就没准。
“为何不准,道是这个逆孙,竟然联合外家谋他家大娘,芮植身为长子,有何不能看的,只怕还要多补上几刀才叫男儿血色!”
县令拗不过祖孙二人,只得召集散兵五十,衙役二十,倾巢而出。
那地颇远,约走半个小时才到,沿边布阵,唯恐他们逃出生天。
到了那地,眼看门前炊烟袅袅,似有人煮饭烟火,登时叫潘父更气。
“这些混蛋!怕不是要拿老夫亲肉已此下酒,老夫非活埋了他们!”
他只记得当初自己走得匆忙,未将断指取走,如今看到此景,不由慌从心来。
“也好,此时他们正在茶饭,我们来个四面包抄,若是不然随即泼油点屋,也切莫要他们逃了!”
他们说得热火朝天,却不知一切已被他人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