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一听这话可是羞煞死她文凤儿了,想自家夫婿要当宰相,端她外爷饭碗不说,如今一点名声也没给他岳父留个好,她是急在心上,至于什么一品夫人,她更是从未稀罕,眼看他受了伤,当娘子的,怎可不事事顾紧,别说百个名医就是请千个也使得!
“好大的胆子,当真是不知悔悟,还以下犯上,若不给你这张巧嘴一些厉害,安叫我无能!”
文凤儿再不争气好歹也是丑妻,孩子性子灵,若是知道他娘犯了事挨了打,指不定就心思缄默,不再于人说话,他也是看在眼里,所以自然也就不肯,费了嘴皮子好生求上个把时辰,才换得龙颜小舒。
只不过掌嘴易逃,责罚难躲,就这春启过生时节,为保田埂农作,她当是自觉抄写一百遍《大藏经》,以为祈祷赎罪。
惯是她文凤儿生意银子摸浑了脑袋,一听要抓笔写字,这面容就是一垮再垮,就连退下时也没个谢主隆恩。
“哎哟,相爷之妻,实在不及宫中挑选之色,反定春选已始,要不然就选上几位送到相爷府上,也好疗慰啊?”
皇帝自认是个好活,想这天下贵女,无非入宫之选,而他顾捷当初都是为他打江山之人,若非太后不许,就是认他当个兄弟又有什么所谓?可别真以为他顾捷不知道,皇帝温润平和,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娘子娇女,就是送到怀里,也未必能换他一眼,想着国祚刚起,需得一个孩子平稳江山,而他身上的担子如何不重。
可重归重,惯是这齐人之福他也没本事吃下,也只好请他另觅好人。
闷房沉熏,哑仆睡娘。
这文凤儿才动笔,就已忍不住打起瞌睡,手歪眼斜不说,竟在那宣纸之中有意弹劾顾捷,说他是好大喜功,又喧宾夺主,反定就是没一样好,丫环看在眼里,也曾多次劝诫,快扔火盆烧了,可她怎肯,想那会他顾捷求情话全是踩损之词,她讨不面,能不在背后可劲宣泄吗,可她不知这一番话全让站在门外的小檀儿听着。
别看他小小年纪,可耳朵长人也看着老成,方才她谩骂顾捷之词他已悉数听去,一尺高的小人连忙手挑一根竹竿,那姿态,院内小厮不注意还以为是那竿子成精了,一道就来到顾捷房内,那会子顾捷正要下床方便,猛然见他儿子给他一记黑虎掏心。
“你你……!?”
顾捷一动弹胳膊上的石膏就裂开,眼看就要冒出点点洇血,可见这小檀儿还不解气,还要赶上捅,这下可真是吓坏小厮丫环,那小子劲大,二三人方才拉开。
见有人拦着,他的脾气还上来,嘴里一个天雷哭得那叫惊天动地,百耳震裂,这下她文凤儿就是再贪睡也该听到,一到那地,子哭爹伤,情势一下混淆,竟不知让她帮何人才对?
“芮敦,你没事吧……?”
到底还是夫婿看起来比较脆弱,顾捷躺在她的怀里,眼睛一直看向檀儿,这小檀儿哪里肯认怂,一个劲说他如何如何欺负文凤儿,说什么要是今儿个不趁他虚要他命,岂非是要给自己留个祸害!
她的乖乖啊!竟是自己的口中失德,让顾捷无端受了这伤,等他顾捷醒来自己也是有嘴说不清啊。
“把他给我锁在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他出来!”
檀儿之下就不明了,好好的,他这个做儿子帮母亲出气,一句好处没落着,反倒要关小黑子屋,他是那样不满地叫着,之后也没人理会他,只是渴了拿水,饿了拿饭,两三岁的孩子行为已和常人几无两样。
而他也一直等着,等着他那对父母,乖乖给他赔礼道歉,可一天两天过去了,能来看他的除了奶妈就是丫环,多个人面也看不到,他越想越生气,就着奶妈的手就咬着不松,可怜她这年纪心血少,哪里经得住檀儿的锋利奶牙,一口就险些给他咬出血来。
“我的祖宗爷啊,老身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好好一只玉菇连筋手,你愣是要当肉啃,别介啊,你面前就是肉,怎地不见你放开你那排后槽牙给我可劲地咬!”
她能不愁吗,原本以为他乖乖吃饭,不料全把东西留着养耗子,叫她刚推门时就险些要晕在地上。
可见他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好生劝也不听,硬要似打他爹一样,给她上一课,她是真怕了,慌了手脚就要逃到外地。
文凤儿还以为是出了何事,一看这小子气鼓鼓的,眼睛也瞪得好大,似要将她这个当娘也要吃了一般,上前和他说话也不言语。
“小爷这毛病也是有些时日了,本以为养养性子就顺了,不想今天竟连奶妈也咬起来,模样之凶,只怕前所未见…?”
在旁丫环也怕得紧,边说边要给文凤儿跪下,祈求她可不能再安排在檀儿身边,即便叫她做些粗使活计也好过在这。
这下把文凤儿愁坏了,原本他前日把顾捷捅伤不说,今儿个又把奶妈咬了,只怕照此下去,这个家也要保不住,索性他说自个天赋异禀,不过多使点银子将他送到就近私塾,又好换个清净。
想她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等过上一夜,或是情绪安抚,打着灯笼就把人送过去。
夫子听门被敲起,听得那是宰相府的丫环,赶忙支开门让她进来,可不想来者竟是文凤儿,她也不坐吃茶,只将小轿内的人抬了进来。
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是送什么晦气东西,一撩小布竟是她儿子,再听文凤儿后言,也是把他吓坏,想着宰相府地魁奇路的,就是放只鸡在里边,假以时日也要飞出凤凰姿态,他这弹丸之地,岂可误人前程,不可不可啊!
“哎!先生切莫当他是个什么豪门贵子,就一身皮肉骨架子,谁还没有这点斤两,我是看中先生品行,立世之志,这才肯把小儿托付与您,还望先生多费些功夫,只怕是我一年半载才会看他一次…?!”
一年半载?合着私塾和相爷府不过也就是几墙之隔,过来弄话陪读该是人之常情,怎地还做这种姿态?
“先生不知这小儿顽劣,欺父辱人,我是断断不敢再留他在府上,免得他爹性命不保,再者这孩子慧根极强,若是早些读书,也可步入仕途,帮他爹一把,如此那时我还要多多答谢先生才好!”
合计着带孩子还教书,这活计算不轻,想他虽为夫子,可光蹉跎岁月,二十有八的年纪还未觅良人,这不趁着文氏给钱尚足,连娶了一家水妇,那水氏家境贫寒,早年嫁人,于街头豆腐坊曾为作妻,可怜他家小坊无银,等水氏生下孩子就赶着卖妻。
想她刚出月子,身姿正是丰腴,连抚发也是一等知性,檀儿也喜好和她玩,常要和她秋千玩闹,先生每每见到,画面虽无不妥,可不知为何就是心生嫌隙,之后更为告诫水氏,二人要注意分寸。
水氏只当他是个愚夫,不过三岁孩子,平时在她面前愣是一句完整话也捣鼓不出来,可是要他烧菜教书累了,所以才出了这些癔症?
“我就是这么说,你注意点就行了,别说你有什么,就是没有也要盖严实了,这可是相爷……”
之子二字夫子断是不敢再说下去,他收钱时就得了文凤儿嘱咐,说什么也不可对外人说明,虽然他们夫妻一张床,但到底现在还是没有个孩子维系,还是外人,要是传扬出去只怕这脑袋就要掉了。
一见她没了下文,水氏也懒得再追问下去,再者她能有什么心思,还不是见他和她以前孩子有些相似,若是论起也还有他这般大小,可见这是上天安排,要不然也不能再嫁人后遇到这么个小人。
夜里,夫子秤了心要孩子,折磨他自己人五人六,而好在水氏够争气,三月功夫就有了孩子,一算肚子也有两月,她自是高兴,和檀儿念起话来,也脸上笑意,那场景檀儿并非明白,只是摸着她肚子俯听。
要么说这孩子最为灵气,她暂不明白个事,他就说听到里边心脏小跳,还说模样俊俏,生出来指定像是水氏。
她听得喜不自禁,养胎期间那就更为喜爱檀儿,他端水送饭,一时竟要比夫子还贴心,只是他不知道文凤儿在送他离开后,猛然又怀了孕,若说时间竟和那水氏也不相上下,就连之后生出来也不过前后天罢了。
那值暑热绵绵,清塘莲动,顾捷躺在其边,这些月他难得有几日小憩,就忍不住打起盹来,可那小厮不敢允他休息啊,走到边上就忍不住叫起他来,那声音惊得鱼都散了。
一见顾捷瞪眼,小厮也是怕了,连忙给他跪下,手里还不忘呈着加急送来的请帖。
“只知是壶州送来,托关系使了不少银子定要送进府内!”
什么?在他的地界还能托关系使银子,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