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
有大臣忍不住为谢云钦的雄辩大声叫好,引得其余官员也都跟着称赞起来,霎时间朝堂里热闹非凡。
“肃静!”
圣人高声止住百官们的喧哗。
谢云钦未得圣人允许,当朝与外邦使者争论,继而引得群臣喧哗,实有无视天子威严、惊扰皇帝圣驾之罪,但圣人喝止喧闹后并未流露出怒意,反倒对谢云钦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陛下!”谢云钦再度跪倒在地上:“光王殿下心系国家荣辱,昨夜领草民和不良帅潜入驿馆,虽然有失光明磊落,但总算没有白跑一趟,已将吐蕃国主使乌仁达日的死因查明!”
“此话当真!”圣人大喜,从龙椅上站起来问道:“起来回话,吐蕃国使者究竟因何而死?”
谢云钦看了一眼光王和薛明,侃侃说道:“乌仁达日并非死于谋杀,而是疾病发作而亡!”
“哼!”格日措冷笑道:“听说你们汉人最喜欢把见不得光的凶杀案定为‘暴病而亡’,看来果然是这样。”
谢云钦不急着反驳,依旧向圣人奏禀:“乌仁达日自身患有‘消渴症’,日前蒙恩天子赐宴,想必是未曾品尝过大唐美食,宴席间暴饮暴食,导致病情恶化,才会暴毙于驿馆!”
“消渴症?这是什么古怪病症?”圣人第一次听说有这样一种病,颇有些不解。
“陛下,请容先问副使几个问题,再解释何为消渴之症。”
谢云钦望向格日措:“副使大人,出使大唐的路途上您应该是与主使乌仁达日大人朝夕相处的,对其饮食起居是否了解?”
“这个自然了解。”格日措昂着头回答:“一路上主使的起居饮食都是我安排照料。”
“那好,请问主使平日里是否时常感到疲乏,多渴多尿?”
“你怎么知道?!”格日措惊愕地反问谢云钦。
自从吐蕃使团踏上前往大唐长安的路途,一路上主使乌仁达日确实常常口渴,饮水量远胜常人,而且间隔不久就要出恭放水,尤其夜里为甚。也正是因为他时常感到疲乏,使团车队走走停停,以至于花费了近一倍的时间使团才抵达长安城。
“陛下,刚才草民询问的,就是消渴症的症状。”谢云钦向圣人解释道:“消渴症最明显的病征,就是时常感到口渴且多尿,身体疲乏,久而久之会出现躯体消瘦的情况。”
古代所说的“消渴症”,其实就是现代的糖尿病。这在谢云钦所处的现代社会,是一种常见的疾病,多见于中老年人。
“你说的这些情况也没什么稀奇。”格日措仍是不服:“乌仁达日大人年过五旬,身体自然不比青壮年,有些小毛病也正常,未见得就是患上了你说的什么消渴症!”
谢云钦笑道:“我在检验乌仁达日尸身时,发现他左脚脚趾间有一处紫黑色的伤疤,副使大人知道吗?”
“那处小伤疤更和主使大人的死扯不上关系了!”格日措双手环胸:“那是出使途中主使大人起夜时在被车辕上的树枝扎伤留下的,少说也有一个月时间了。”
谢云钦摇头道:“不但有关系,关系还很大。消渴症加重后,人体自愈能力减退,尤其是脚部有伤口的话,伤口不但不会愈合,伤口四周肌肤还会逐渐乌黑溃烂,一直烂到骨头上。副使不信可以回去自行检视乌仁达日大人的左脚,看看在下所说是否属实!”
谢云钦所说的,就现代医学所说的“糖尿病足”,属于比较严重的糖尿病并发症之一。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可是为什么主使大人之前舟车劳顿时尚且平安无事,到了大唐都城就恰好病发身死?这难道只是巧合吗?”格日措瞪着谢云钦。
谢云钦毫不示弱地迎上格日措的凌厉目光:“我先前说过了,真正导致乌仁达日大人暴毙的是暴饮暴食。消渴症属于顽疾,几乎不能根治,只能依靠药物和有节制的饮食习惯来控制病情。这种病最忌讳食甜,一日三餐最好只吃六分饱。”
说到这儿,谢云钦看了看格日措凸起的肚子:“我猜使团觐见圣人之日,圣人赐宴款待,必定是满桌珍馐,乌仁达日大人吃得十分尽兴,饭后还吃了不少果脯蜜饯之类的小食。”
“马元真,那天朕赐宴吐蕃使团,情形是否像谢云钦所说?”圣人转头询问身旁侍候的大太监马元真,当日正是他奉旨执事张罗宴席事宜。
马元真略一回忆,回禀道:“禀圣人,当日吐蕃使团对御宴上的菜肴赞不绝口,吃得颇为尽兴,最后临走时主使乌仁达日还向奴才讨要了几包蜜饯果铺,说是这些小零嘴在吐蕃难得一见。”
“那就不会错了。”谢云钦道:“草民曾在乌仁达日大人尸身口中发现果脯残渣,这与马公公所说的情况吻合,完全能够证明草民不是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我不信!你们汉人能言善辩,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格日措仍旧不愿意接受乌仁达日是死于疾病的事实,或者说他不能接受,因为在吐蕃国,从来未有消渴症这种病,他如果将这样的结果回禀吐蕃王,吐蕃王绝对不会接受。
“以上种种,都是空话,除非拿出看得见的证据来!”格日措豁了出去,再也顾不得什么外交礼节:“大唐非要以这些虚言来定论乌仁达日大人的死,只怕最后大唐和吐蕃只能在战场上相见了!”
“真是不讲道理的野蛮人!”
“作为使臣,竟然在我皇帝陛下面前口出狂言,罪该万死!”
“吐蕃真以为大唐怕了你们么?”
格日措的无礼言论引发大唐群臣呵斥,宣政殿上又是一片沸腾。
圣人也十分震怒,一拂袍袖道:“大唐富有天下,威服四海,又其惧你吐蕃国?吐蕃若是要挑起战端,朕一定奉陪到底!也好让天下诸国知道,天朝上国绝非是宵小之辈可以肆意冒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