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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声的第二师是自强军早先成立时就有了的,当初旧朝刚刚覆灭,弘光与永历两大朝廷并立,第二师的部分人马就进入福建,与郑氏的军队打了自强军成立以来的第一场真正的战役,消灭数千敌军,俘虏敌将郑鸿逵,占据了一府之地,打出了自强军的威风。

后来郑芝龙畏惧自强军的力量,弘光朝廷又疲于应付南下入侵的清军,以及雄踞湖广北部的左良玉大军,所以没有与永历朝廷轻起战事,自强军在韩临的命令下也没有随意出击,而是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再然后,清军打到长江北岸,弘光朝廷大势已去,韩临才下令第二师、第四师以及第五师分三路,分别从福建、江西与湖广北上作战。

现在,后面才成立的第四师与第五师都已经与清军交战,并大获全胜,金声这个老资历怎么能忍住按兵不动,多次向韩临请缨,想要出兵浙江,消灭清军,收复失地。

韩临也想尽快收复长江以南的地区,他原本想让郑芝龙带领郑氏水师,从海上进攻浙江沿岸,然后在台州、宁波一带登陆,与金声的第二师相互呼应,迅速击溃清军,收复浙江,这样也能尽可能减少第二师的伤亡。

他手下的自强军无论是士兵素质,还是武器装备,都是天下最顶尖的,但这么多年以来,也只形成了五个整编师,每个师大约两万人,总共也就是十万人的正式部队,此外,便是预备役部队,有两个师的规模,其余的,则是收编各种卫所部队和地方武装形成的混编军,有广西陈剑统领的一个混编师,湖广与江西两省正在进行改编工作,预计加起来能有三十万大军,至于福建,主要是郑氏的军队,有数万人马,被郑芝龙牢牢抓在手中。

作为一个未来者,韩临十分佩服民族英雄郑成功,在早年间便收服了郑芝龙之子郑森,也就是后来的郑成功,对付郑氏家族也一直用十分温和的手段,不想与郑芝龙翻脸。

没想到郑芝龙不识好歹,自以为是,认为永历朝廷虽强,但也得倚仗他郑氏的力量不可,一直以来总想着保存势力,对朝廷的命令阳奉阴违,韩临命他出兵,他也磨磨蹭蹭地,找各种理由推三阻四。

韩临正想着,要不要与郑成功通通气,然后直接剥夺郑芝龙等人的权力,暴力收编郑氏军队。

此时,墉露统领的第六旅驻扎在衢州东北部的开化县,数千将士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但是没有得到军令之前,他们也只能成天地在开化县野外训练。

起初火炮营试炮之时,巨大的炮声还会将开化县的百姓吓得心惊胆战,逐渐地,附近的百姓们都见怪不怪了。

当冯铨带着随行人员抵达开化县郊外时,正值第六旅的一个营六百多人外出越野训练归来。

虽然已经是七月流火的季节了,但是在长江以南的浙江,天气还是较为炎热的,这个营的士兵训练一程,跋涉四五十里路,到了衢州府与严州的交界处附近,才返回。

所有士兵尽管汗流浃背,几乎筋疲力尽,但仍然保持着极高的纪律性,排列成三队,整整齐齐地朝着军营慢跑着。

冯铨知道到了开化县,便进入了永历朝廷的掌控范围,但他原本是要直接入城去见知县这种类型的文官的,哪知道正走在官道上,突然看见一条岔路上,许多神色十分严肃的士兵,身上似乎有着淡淡的杀意,正在朝着自己跑来。

冯铨还以为这些士兵要对自己不利,连忙催促着马夫赶紧跑。

其实士兵们一脸严肃,与冯铨等人半文钱关系都没有,只是因为他们太累了,全部都在咬牙坚持,浑身上下都紧绷着,一放松恐怕就很难再提起力气了,哪里还有闲心说笑呢?至于杀意,只是他们在于清军交战中形成的,他们作战勇猛,往往冲在最前方,斩杀了不少清军士卒。

冯铨不跑一点事都没有,他这一跑,这个营的营长还以为他是什么可疑人员,立即点燃了随身携带的信号弹,黄色的烟火在天空中绽放开了,周围数十里的人都可以看见。

冯铨等人仓皇逃走,本来就接近开化县的他们,眼看就要到达开化县城下,却见前方之路已经被许多披甲持兵,严阵以待的士兵封住,有木栅横在道路上,无法通行。

拦路的小将抬手对着前方的冯铨等人,示意他们停下。

冯铨见无路可走,只能老老实实地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说道:“各位,本官是大清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冯铨,奉大清朝廷之命,出使贵朝,前来求见大明的皇帝陛下,有重要的事需要商议。”

那小将听了冯铨的话之后,想了想,应该没有人会编这种谎话来骗自己,毕竟这里也算是两朝战场的前线,随即脸上的警惕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轻蔑之色,嘻笑说道:“原来是清狗啊,怎么不在北方为你的主子擦靴喂马,跑到我们的地盘来干什么呢?”

“你……”冯铨多年来都身居高位,虽然之前刚刚在南京被洪承畴弄了一下,他没有计较,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一个最底层的,平时连见自己的面都没资格见到的小将,竟然如此辱骂自己。

冯铨眼神阴冷,看着那小将说道:“蝼蚁一般的家伙,竟敢辱骂本官,本官前来是和永历陛下商议事关天下的大事,届时,定要让你们的皇帝陛下,亲自下令,将你五马分尸,让你不得好死!”

“我呸!”小将完全不怕冯铨的威胁,因为他知道,他又没有违反什么军令,韩军长是绝对不会随便处罚他的,更别说什么五马分尸了——没错,这小将想到的是自强军军长韩临,而不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皇帝。

至于行事十分无礼,有辱大明帝国威仪,破坏大明与大清的友好关系之类的,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只知道,不知道多少人,都在唾弃冯铨这样变节的家伙。

这小将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只是骂了冯铨几句,对于冯铨的威胁也没有愤怒地出手教训对方,接着他派了身边一个士兵回营前去禀报。

黄色的烟火信号,危急程度较低,只是表示要做好警戒,所以第六旅大营之中,并没有全军集结,准备开战。

报信的士兵离开后,训练归来的那个营也追了过来,几方一见面,才知道之前只是个误会而已,不过,这个营对冯铨等人也没有好脸色。

拦截冯铨的地方距离六旅大营已经很近了,前去禀告的士兵很快将冯铨所言汇报给了墉露。

墉露一听,立即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却也想不出清人想要干什么,只能立即带着部将出营赶了过去。

墉露赶来,看向冯铨说道:“你就是清廷的使者?”

冯铨一听这语气,对自己一点都不尊重,但知道对方应该也是有身份的将军,只能憋着一肚子冷冷地说道:“正是本官,你又是何人?”

墉露答道:“我乃自强军第六旅旅长墉露,驻扎在开化县的就是我的部队。”

冯铨来之前也做了功课,了解到这个自强军很厉害,在荆州消灭勒克德浑率领的满蒙精锐,便是自强军的杰作,一旅数千人,按兵员数量算起来,却只是比参将高一点。

冯铨拱手说道:“原来是墉露旅长,失敬失敬,我等的来意想必你也清楚了,烦请墉露旅长派人将我们护送到广州去。”

“护送的话,我看就不必了,”墉露笑道,“在本朝治下,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冯大人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写一封文书给你带上就行了。”

“好吧。”

冯铨拿了墉露的通关文书,继续前行,通过仙霞关进入福建,再到广东,真正见识到墉露所说的“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景象,这哪里是旧朝末年以来民不聊生,烽火连天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盛世景象啊!

广东的百姓对冯铨这种变节之人的唾弃,很大程度上,也和他们享受着永历朝廷新政的福泽,能够安居乐业的因素有关,对于背叛大明的人,自然鄙视和感到愤懑。

冯铨进入广州,正值朱常瀛病情反复,卧病在床,韩临便直接在内阁府直接接见了他。

冯铨进入内阁府,只见这里众多官员勤勤恳恳,各司其职,哪里像旧朝的党争,一个个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搞来搞去,搞得大明元气大伤。

冯铨取出清廷的圣旨,详细说明了来意,满怀期待地看着韩临。

没想到,韩临拿过圣旨,随意地放在一旁,然后笑呵呵地说道:“多尔衮的想法正合我意,那就这样办吧!”

韩临此言一出,旁边的诸位内阁大臣顿时脸色一变,副总理大臣王夫之立即说道:“总理,此举不可啊,那本来就是我们大明的疆土,不过暂时被清人占领而已,况且我们的大军兵事正盛,只要继续北伐,便可以一举收复江南地区,怎么可以出钱出物,顺了清人的心意,去做什么赎买呢?”

王夫之是最早与韩临相交的,那时,韩临尚未及冠,两人私交甚密,在政事上,王夫之向来毫不顾忌韩临的身份,于是不客气地继续说道:“划江而治,还要出钱出物赎买刚刚被清人占领不久的江南地区,岂不是成了几百年前,向金人俯首称臣的南宋?这是莫大的耻辱,今日若是答应了清人的要求,我们都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被后人耻笑!”

其他人虽然不像王夫之一样激进,但也表达了差不多的意思,现在可是大明在战场上高歌猛进的时候,绝不能答应清人的要求。

冯铨见这些永历朝廷的大臣们纷纷开口反对,顿时急了,如果不能完成多尔衮的任务,自己回去可怎么向他交代呢?当初自己被南方的御史弹劾,涉及到旧朝南北党争的延续,全靠多尔衮站出来,公开支持自己。

于是他连忙说道:“各位,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传递大清对大明的友好之意,不愿意再动刀兵,使天下黎民百姓受苦受难,今日我们成功达成协议,天下百姓能够安定下来,必定感恩戴德啊,哪里会有什么耻笑或者耻辱呢?”

外交大臣归庄冷笑着说道:“少在这装模装样,谁不知道你身后的满清主子根本就是狼子野心,他们本就是几百年前金人的后裔,为了能够入主中原,统一天下,还改族名为满洲,国号大清,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冯铨一个人一张嘴,如何能够舌辩群儒?故而被堵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连辩驳都做不到,一时间额头上冒起了冷汗。

最后,冯铨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韩临,说道:“韩总理,你评评理,我这完全是为了天下百姓以及两朝的切实利益的考量啊,你们不用出动一兵一卒,自然也不用损兵折将,只需要花一些钱财,便能够将赋税甲天下的江南地区收入囊中,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王夫之等人也将目光落在韩临身上,韩临是他们的主心骨,是所向披靡的自强军的统帅,他的选择将决定一切。

只见韩临点了点头,似乎对冯铨的说法极为认同。

冯铨大喜过望,甚至都以为韩临不过是徒有虚名,实则不过是一个十分荒唐愚蠢的家伙,只是手底下有兵权而已。

他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韩总理,我们接下来就好好商议商议,赎买浙江等地的财物数目,你看……”

冯铨话音未落,韩临便摆了摆手,笑道:“冯尚书,还讨论什么啊,我这就把赎买所需要的钱财给你带回去。”

“啊……啊?”冯铨张了张嘴,完全不明白韩临的意思。

只见韩临从腰间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到桌子上,对冯铨说道:“冯尚书,把这些我们大明朝廷用来赎买的银子收好吧,这次我可是大出血啊,你可千万不能弄丢了!”

“你你你……你耍我?”冯铨和吃了shi一样难受,用手指着韩临说道,亏他还真的信了韩临的邪。

“哈哈哈……”在场的诸位内阁大臣全都哈哈大笑,欣赏着冯铨的丑态,即使是再有涵养的老臣也实在是忍不住。

韩临伸出手,将冯铨指着的他手压回去,装作惊讶与感激的神态说道:“哎呀,冯尚书你这是不愿意占我的便宜,所以不肯收下这块银子吗?我代表大明对你表示万分感谢,不过,我这全身上下就这么一块银子……”

他看向诸位大臣:“各位,你们谁有铜钱在身上,赶紧拿出来吧,我们不能辜负冯尚书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众人面面相觑,永历朝廷的俸禄十分优厚,更别说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内阁大臣了,这也是为了防止贪污的一种措施,而且他们一直待在广州,平时没什么用得着亲自掏钱的地方,一般来说,恐怕连韩临刚刚拿出来的碎银子都不会带在身上,更别说是铜钱了。

这时,坐在靠后位置的一个年纪较小的大臣,不知从哪里,真的摸出来一文铜钱,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瑰宝一般,将那枚铜钱捏在指间,高高举起,说道:“总理,我这里刚好有一文铜钱,就交给冯尚书带回去吧!”

众人看着他那认真的模样,再次哄堂大笑起来,令冯铨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在场的众人都要被冯铨杀死无数遍了。

韩临见冯铨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好心”提醒道:“冯尚书,还不快点把铜钱收下?”

冯铨咬牙切齿地说道:“韩临!我代表的,是堂堂大清,你们不过占据南方区区几省之地,侥幸打了几场胜仗罢了,竟然折辱本官至此,你这是在向大清宣战!”

听了冯铨在这大放厥词,王夫之忍不住喝到:“姓冯的,你不过是清人的一条狗罢了,也敢在这出言不逊?若要开战,那便战好了,当我们大明怕了你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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