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野驴妖虽然法力疏微，但却使得一手好刀，聊天说话不耽误手下功夫，三两下便割开了尸体颈部的薄皮，顺着肌肤脉络顺势切割。

“俺不久前从集市上买了个人类厨子，跟他学了几天厨艺后，用他教俺的刀法送他上路。”

性格憨厚的莽青没有城府藏不住话，见到李三石这位来客后，更是热情的有些“妖来疯”，把过往的经历如数家珍的全盘托出：

“那厨子还说什么有个叫庖丁的祖师爷，剔骨割肉的时候依据肌肉脉络，数年不用磨刀。有机会俺真想去见识见识，跟这叫庖丁的家伙学学厨艺。”

闻着肉香站起身来的鼠妖锐爪笑着接话把道：

“然后把庖丁也炖了是不是？”

说罢，两妖怪对视而笑，显然已经做过好几次类似的事情。

坐在草坪上的李三石强撑着微笑，努力地做出迎合的样子，装作无意地打探道：

“莽青兄说的集市是哪里啊？从那里竟然能买到这么多的人类？”

“那可不，仓河北的集市虽然刚建不久，但却热闹非凡，在那边什么样的人类都能买到。而且那边还建了很多专门饲养人类的农场，也不怕把人类吃光。”

剁下一根大腿骨的莽青灵敏地削下上面的肌肉，把光秃秃的骨头摆在右手边达成骨堆，然后把厚实的肥肉扔到锅里熬化。

垂涎肉香的鼠妖锐爪撅起鼻子轻嗅肉香，故作卖弄地对李三石说道：

“说起来倒也有趣。虫王虽然联合万妖建城，但咱们妖怪也得吃肉不是？虽然号称天下妖怪是一家，但这狼妖饿了，羊妖不就危险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偏袒谁都不好。最后啊，大家伙凑到一起商量后，你猜怎么着。”

它伸手揽过一根腿骨，如棍棒般挥舞玩弄：

“大家伙一致决定把人类当成咱们万妖城的食物。你说妙不妙？平日里只有人类狩猎咱们烹煮，现在咱们翻身啦，自然要吃回来。而且人类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发情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能怀孕，饲养起来也特别容易，除了泥土石头外啥都能吃，树皮磨面都能喂活。”

处理完一具人尸的莽青劈手夺过锐爪手里的大腿骨，放回右手边的骨堆上：

“这些骨头还没有祭炼，别瞎胡闹。”

“祭炼骨头？”

听到这句话的李三石微微一愣，这野驴妖难不成是要把人类的骨头练成法器？

“没错，这些骨头得祭炼成骨器，分给咱们这样的妖怪防身。”

将剃光肉的头骨放在肉堆顶端的莽青挠了挠头，无奈地说道：

“虽然万妖城里啥都有，但来投奔的妖怪实在是太多了。很多小妖怪连件武器都没有，都打不过穿铁皮的壮年人类，特别需要骨器防身。”

只见莽青沾着草地上流淌的人血，在头骨的顶端画上了道道符文：

“这老天爷也真不公平，凭什么人类天生就有灵智，即便死去，残存的灵魂品质也远超我等。”

血红色的符文闪烁着邪异的光芒，竟把头骨主人的亡魂拘在骨堆中，由莽青一并炼化，淬炼勉强可用的骨器。

此等邪异景象让李三石的假笑也难以支撑，咧开的嘴角没有一丝笑意。

这群妖孽，不光要炖人分食，还要拿人类的亡魂淬炼骨器，这是何等的荒谬。

或许有些读书读到冷血愚笨的书生将其视之平常，认为既然人能剥皮油炸家畜，那么家畜也能剥皮烹煮人类。

但李三石没上过几天学，全靠宋孝明的点化才走到今天，自然不懂得与妖怪换位思考，见到平民百姓竟被群妖如此对待，心中只有怒火满腔，恨不能立刻手刃二妖。

被祭炼的骨堆逐步溶解，硕大的腿骨化成了圆润的骨珠，彼此间相互连接做成了串好似珍珠的项链。

而骨堆上方的那颗头骨也变得如琥珀般晶莹剔透，被骨链链接在正中央，好似璀璨的宝石。

炼制完毕的莽青将骨器递给鼠妖放回洞中，转头对李三石憨憨一笑：

“等老虎兄正式拜入万妖城，只要实力达标，也能领到类似的法器。”

李三石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点点头。他的脑海被剧烈的仇恨冲击着，一旦开口怕不是会露馅，表露出敌意。

见眼前的虎妖没有回话，莽青只当是对方饿急眼了，等待人肉下锅，所以也没在意，撇下剩下的两具人尸不管，翻手托起草地上整理好了肉块：

“时候也不早了，剩下的两具尸体一会再处理，咱们先起锅做饭。老虎兄你再忍忍，做饭也就一会的功夫。”

熬化肥肉的骨头汤不知炖了多久，汤汁早已变成了浓白色，再撒上些许葱末后，飘香四溢。

从山洞中走出的鼠妖锐爪抱着一个大空坛子，将铁锅里的大骨汤尽数倒入坛中，美美地喝上了一口：

“我说那啥。”

眼睛迷成一条线的鼠妖满不在乎地对李三石说道：

“咱们这也没多余的碗筷，你若是不嫌弃，等我喝完肉汤后，再用我这坛子吧。”

收拾脏器的莽青笑了笑，没有点破鼠妖心中的小算盘。

自己这位同僚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小气了。都是为万妖城做事，分给虎妖一碗肉羹怎么了。

打定主意探听完消息后就弄死二妖的李三石稳然不动，仿佛没有听出鼠妖话里话外的赶客之意，目光注视在油花花的铁锅上不说话。

那鼠妖见李三石脸皮如此厚实，心想怕是躲不过被讨肉吃占便宜了，不由恨恨地长叹一声，又给自己大口灌了几下肉羹。

而做饭的莽青本就有意招待李三石，又不忍拆鼠妖的台，拿出多余的碗筷，于是便用木枝穿过手头上的心肝肺肾，架在火上烧烤。

“没碗筷也不碍事，俺这还烤着内脏，一会分给老虎兄弟几颗吧。”

李三石仍旧没有回话，沉默地坐在一旁，连脸上的假笑也不愿维持了。

还以为对方生了闷气，莽青也不自讨没趣，转头与鼠妖闲聊起来：

“俺早年灵慧未开，尚未成精的时候，在一农户家里拉磨。有次闯进来帮土匪，架锅把那家人煮了，分食的时候还说什么人肉比驴肉好吃，还有什么烧把火，不羡羊，和骨烂之类的话。最后也没杀俺，而是牵回寨子喂养，没事就拿人肉喂俺。哎，也不知这不羡羊，和骨烂是什么意思”

“啧啧啧。”

留下半坛肉汤的鼠妖抱着坛子砸吧嘴道：

“要说食人的门道，人类可比咱们懂多了。你说的那几句话，我从万妖城里的大妖身边也听说过，呃，不能说是大妖，应该说是人妖，哈哈哈，特稀奇，这人居然还能变成妖怪。”

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吸引了李三石的注意力。

“人变妖？莫非有什么邪道法术能将凡人转化成妖物？”

他还记得自己窥见未来时，马员外所说的那几句话，他与莫长风联手杀东平王的那晚，东平王将莫长风也变为了脏妖。

“我本还疑惑为何我与莫长风要斩杀东平王，现在想来，莫非是有妖人用法术暗算了东平王，将他转化成了脏妖，我与莫长风不得已才与之作战？”

那野鹿妖自然看不透李三石的心中所想，听到鼠妖知道那几句话的意思，便以为其中暗含什么高深厨艺，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你别跟俺废话，这和骨烂，不羡羊到底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