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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夜滔滔不绝,这位小师兄果真跟白涟舟命运相似,之前也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出身。

他是维奥莱特帝国平民之中最出色的灵术师。

凛夜还有个亲生哥哥,叫做凛星。

他们的父母常年在图布里克海湾做生意,贩卖一些纪念品和当地的特产,家境并不富裕,但是生活简单且快乐。

从小到大,兄弟二人形影不离,一起读书识字,练习灵术,无忧无虑。

但他们的性格截然不同,哥哥凛星沉默寡言,却喜欢研究军事战争,立志要做个骁勇善战的大统领;弟弟凛夜活泼好动,闲暇时喜欢读书,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到名门望族学习灵术。

“你从图布里克过来?”

白涟舟点点头。

“我哥之前经常说,图布里克海湾有神秘的人鱼族,他们的秘术无所不能。”凛夜托着腮,“当时我还没接触过四大种族的灵术师,自然是不信的,但他不信邪,有点闲工夫就要往那边平,这都多少年了......”

许是困意,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白涟舟拍了拍肩膀,问道:“那你和你哥在图布里克海湾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过一个拄着红棕木拐杖的老头儿?”

“老头?不记得了,哪个生意人没见过千八百个老头的。”凛夜敷衍地回忆里一秒,揉了揉眼睛继续讲道:

“我十五六岁的时候,跟着我哥收摊,恰好看见一对游骑兵到了码头,当时我俩亲眼目睹,看着狗国王摸了摸那座古代国王石像,紧接着银光一闪,和几个侍卫一起消失了......”

“你们去看过没?可找到人鱼地宫的入口了?”

“去了,不过我们俩上上下下摸了一大圈,都快把那国王的脸摸穿了,啥动静也没有,古怪得很。”

“后来认识师父才知道,王上是去请人鱼族出面支援战场,但是吃了闭门羹。”

“王后不就是人鱼族出身吗?怎么族人连国王都不肯见?”

“所以说古怪得很。后来陛下就开始在民间征兵,我娘担心我哥自己出去打仗太危险,硬是给我也报了名。”凛夜撇撇嘴,“你夜哥还当过两年精锐游骑兵呢。”

白涟舟以沉默为应和。

“临走之前,我爹把毕生的狩猎游历经验全讲给我们听,足足说了三个多小时,又臭又长,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凛夜的声音骤然提高,激动地说:“我哥披上铠甲的时候,那模样别提了!就连上将见了都赞不绝口......”

但他的眸子转瞬又黯了下去,“估计就因为听了几句夸,他就笃定要做维奥莱特最优秀的士兵了吧。”

进过军队的人都爱听这些传奇故事,白涟舟目光闪闪,仿佛已经看见了凛星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样子。

“像我这样的人,肯定很难胜任游骑兵的,所以......我后来去医疗队了。”

“师兄,没想到你还是护士出身啊!”

“呸呸呸,你才护士,巫医好不好!巫医!真是没见过世面。”

凛夜像个孩子似的锤了白涟舟一下,又道:“不过多亏进了医疗班,我才能碰到咱们师父。想想当时的他,也就跟咱俩差不多大,啧啧啧,跟有人欠他钱似地臭着张脸。”

“那时候他还是幻术族的灵使,受了伤,正好又赶上我当班,我就帮他把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我去,”白涟舟骂了一句,“您二位的相遇情节还真够老套的。”

凛夜翻了个白眼:“老套归老套,但当时的溶魅灵使,已经是连灵族族长都要敬畏几分的杰出灵术师了。”

“他一眼就发现我身上有残缺的灵力回路,毫不犹豫便把我带出了医疗班,让我跟在他身边。”

少年的脑海里不免开始脑补溶魅族长的形象,很高大,很伟岸。

“他那时候还不是族长,没法收灵使,所以我在他身边做了很长时间的学徒。从那时起,师父就用毕生所学的灵术帮我修复回路,直到现在。”

“溶魅族长是用心之人。”白涟舟赞道。

凛夜嘀咕道:“想当年,师父破格从幻术族直接升为占星族族长,厉害得很。”

“为什么?”

“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不过,虽然他平时的性格是低调了些,但既会占星术,又会幻术,实力在全维奥莱特帝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真的假的啊?”白涟舟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了,他绝对是历史上最强的占星师。”凛夜翘着头,自信地说:“我做灵使之后,就跟着他学了大半年的占星术,要说你夜哥也是天资聪颖,绝对的天才儿童,教啥会啥,不带半点含糊。”

不给白涟舟说话的机会,他又痛心疾首道:“哎,苦了我了!若是让师父那个大冰山去王宫里陪着,没三天就得给那个狗国王气出毛病来。”

“不过没过多久,火帝国那帮雇佣兵就打过来了,咱们师父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跑到城外去散了散心,回来就决定要亲自去前线,真是想不通。”

圣朗德尔城外?

白涟舟心头一紧。

难道天底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溶魅族长的行踪,刚好跟自己占卜到的信息对上了?

可是,如果溶魅是镇世决之主的话,唯独占星灵使这件事说不通。始作俑者是凛夜,他也只不过是配合着圆了一个谎言。

没等白涟舟问清溶魅的具体动向,凛夜便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怎么不说了?”

“困了,想睡觉。”

“话不能说一半啊。”

“师弟,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复活一个生命,你想复活谁?”

白涟舟略加沉思,喃喃道:“我爷爷吧......小时候他总给我讲故事听,我好想他。......你呢?”

“我哥。”

少年皱起眉头,失落道:“火灵师做的?”

“嗯。骑兵嘛......总要冲第一个。”凛夜裹在薄薄的被子里,声音很闷,“咱们水灵师,哪里打得过凯伦·西塞尔夫妇的雇佣兵团。”

“全军覆没。”

“一个都没剩,尸体都找不到。”

白涟舟撑着身子坐起来,安慰道:“最终......是咱们赢了。”

“人类在灵兽面前太弱小了,更何况还是食人兽。”被子动了一下,少年的身体蜷缩的更紧了,“经验老到的猎手们都束手无策,一支骑兵团根本无法一鼓作气将它杀掉,就连驭兽族的女族长也身负重伤,我哥为了救她,被......”

轻轻地吸着鼻子,又一声叹息。

“我以为我会死在我哥身边,我甚至希望死在他身边。”

白涟舟抿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想着,就连溶魅族长都去前线为军队占卜谋划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可是......”

“可我只是个占星师,我恨我自己只是个占星师。”

终于,凛夜回过头来,望着白涟舟说道:“一定要成为师父那样的人,最起码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人......最起码让全家都有口饭吃。”

心爱的人......

摸着兜里的法杖,白涟舟的情绪也骤然地落了下来。

气氛沉了。

“对了,”许久,凛夜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有空陪我去拜访驭兽族的女族长吧,当时是她救了我,用一柄水晶长弓,箭术出类拔萃,一击便能射中怒兽的眼睛。”

“当然,一定去。”白涟舟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嗯,到后来……”凛夜缓了半晌,续道:“到后来王室之中有一位叫做特蕾莎的伯爵,运用她独特的灵能,召唤出了‘神坛祭司’,配合另外一位伯爵格伦维尔的‘死士’一族,才勉勉强强将这场战争抗了下来。”

“这死士……是什么东西啊?”

“我也不清楚,相传诸神混战之时,黑暗神霍尔杀死了光明神希雅,将光明神教的教徒全部变成了死士。原本以为这些神教徒会被封印在神界,但格伦维尔伯爵却拥有将他们召唤出来的灵能,这才得以让这片大陆上的灵术师重新见到他们。”

凛夜耐心的解释,但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实际上,我到战争结束,都没有再见过那位女族长。我甚至觉得那是我自己做过的一场梦,连她的面容都记不得了,当时的所见所闻也渐渐模糊起来……”

“或许,她也......”

凛夜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平时师父跟各族交往甚少,我很难有机会见到下位种族的人。不过我哥死后至今,我一直在用大量的时间查找人鱼族的相关记载,试图破解那个神秘灵术复活他......可是一直没什么进展。”

故事讲到这里,让白涟舟有些动容。

但是他不会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沉思片刻后说道:“没事,师兄,你还有溶魅族长啊。你与哥哥相依为命,溶魅族长这么多年来......也一直与你相依为命啊。”

凛夜抬起略微湿润的瞳孔:“你小子,不许说这种抒情的话!”

“我没有......我的意思是说,咱们两个以后要多陪陪他。”白涟舟拍了拍凛夜的肩膀,笑着说道:“看来溶魅族长喜欢独来独往,他这次去萨鲁镇,我真挺担心他的。以后咱们两个尽量跟着出去走走,这样他也不会孤单。”

凛夜惨然一笑道:“你肯定受不了他那闷葫芦脾气,真不怕把自己闷出毛病来。你若是愿意跟着,可以死皮赖脸地试试。”

“师兄之前就没试过?你就不好奇他出门做什么事情吗?”

“不好奇。他无论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他。毕竟他是我此生最大的恩人,无论他是对是错,我都坚定站在他的阵营里,绝不动摇。”凛夜的声音有些微妙的变化。

白涟舟沉思着,却也很失落。

他到弗吉利亚精锐部队时还未成年,像个离家出走的赌气包一样,原本以为在外面能闯荡一番就回家,结果一走就是一年,连成年的生日都没认真过。

也不知道远在弗吉利亚帝国的爹娘有没有时常想念自己。

他心里的枷锁不止“镇世决”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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