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苏云的咆哮声撕心裂肺,然而换来的只有溅落满脸的鲜血,以及两个逐渐冰冷僵硬的身体,颓然到落在雪地上。
夜魔王用长戟洞穿苏玥和菜头的这一幕,就像是永恒的梦魇般,深深烙印在苏云心上。
这是充满血与恨的记忆!
夜魔王貂绒大麾浮动,留给了苏云一个冰冷残酷的眼神,“小子,你的内心充满了仇恨嘛,但是你又能奈我何。
本王的强大...且是你这种微末蝼蚁,所能企及的。”
随后一个手臂掉着绷带的青年走了过来,便是拳打脚踢,“废物,就凭你也配跟本公子斗,呵呵报仇,别说本公子瞧不起你,像你这种废物一辈子也别想达到我父亲的高度。”
拳脚踢打,言语辱骂中,苏云就像是失去了灵魂般,出离了愤怒。
一盏茶时间过去,夜魔王等人早已离去,雪地上只剩下了一大滩血迹,以及三具僵硬冰冷的身体。
远处老翁背着药篓,牵着黑色毛驴,慢悠悠行走过来。
身旁还有一个齐刘海的青袄女子,眉目清秀,正直青葱年华。
望着路边倒伏的三人,老翁愕然道:“咦这不是昨日街道上,从马蹄下把你救下的少侠嘛?
好像还有气息...夜魔王这畜生居然这么快就施展了报复。”
“呀!真的是他。”
元央从那张覆满冰霜的面孔里面,辨认出了少年的相貌,正是昨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此刻他的双眼无神,就像是死物一般,怔怔凝望着天空,脸颊两侧有一行混着血液的泪水,已经被低温冻结成晶莹的薄冰。
仿佛是丢掉了灵魂!
见到少年这般模样,元央的脸上充满自责,略带哭泣音道:“他定是因为救我的事情,得罪了夜魔王,才会遭到夜魔王毒手。
爷爷,我们必须救他,要不然这么大的雪,他会被冻死的。”
老翁心中同样愤慨,却面露迟疑:“小央,夜魔王也不好招惹啊,要是救了他,万一给我们惹来祸害怎么办?”
元央道:“爷爷,要是没有他出手相救,央儿已经死了,求你想想办法,救他一命吧。”
老翁叹息道:“罢了,就把后山那间荒弃的木屋腾出,供其他养伤,这样一来,也算是偿还了恩情。”
...
半年后。
后山的冰雪化开,树枝抽出嫩芽,草木逐渐恢复了生机。
苏云伤势恢复,站在木屋前,努力尝试着握紧手里的木棍,作出挥剑劈斩的动作。
然而手臂就像失去知觉般,根本无法发力,使得木棍次次滑落。
木棍滑落,他便捡起来,再次进行尝试。
在少年的内心世界里,躁动着仇恨的火焰,时时刻刻烤灼着他。
犹若踩卧火炭那般煎熬,自责与愤怒不断天人交战着。
山坡下,元央背着饭篓上来送吃食,见到少年还在尝试握剑,有些担忧道:“云哥,别在练了,这样下去,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体,会累跨的。”
苏云牙关紧咬,眼中喷涌着仇恨的熊熊怒火,凝声道:“不行,我必须尽快恢复过来,早日到达真师境界,杀死那该死的夜魔王。”
元央道:“云哥,真师境修为可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而且你的右臂又被夜魔王刺断了筋骨,现在连拿筷子都费劲,怎么可能战胜的了夜魔王。
要不然,咱们放弃复仇,做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吧。”
苏云右臂疯狂颤抖着,不甘情绪到达了顶点,苏玥和菜头的仇恨,要等到何时才能报。
当怒气达到顶点后,他一把掀翻了面前的吃食,“滚!我不需要你的怜悯,连你也觉得我是废物嘛?
连你也觉得我该活在仇恨的火炭上面,煎熬度日,像活死人一样苟活下去嘛?
你们救我做什么,让我死在冰雪之间,且不是更加痛快。”
此刻的少年就像是一头出离了愤怒的凶兽,眼中只有仇恨。
这一幕骇得元央面色煞白,倍感委屈,抹着眼泪跑下山去。
“砰!”
苏云用脑袋撞击着木屋墙壁,鲜血汩汩外涌,夜魔王战戟刺透苏玥和菜头心脏的情景,就像是染了血一样,浮现在他的眼前。
正如夜魔王所预料般,仇恨火焰在少年心中,从未被时间磨灭,反而变得越来越焦灼炙热,让他度日如年的煎熬着。
可是他的右臂被废掉,修为又那般低微,又该怎么复仇呢。
这时,一名通体包裹着黑袍的男子,出现在了苏云的身前,“苏云,我感觉到了你身上的仇恨,正在日夜煎熬着你的心神。
我这里有一套功法,能帮助你在短时间内,获得战胜夜魔王的力量。
你可愿意修习?”
闻言,苏云仿佛是看到了希望,急道:“那是什么功法,我愿意。
哪怕是付出一切代价,甚至是我的生命,只要能复仇。
我都愿意接受。”
黑袍人把封面书有【血魔功】三字的书籍,递到了少年的面前,“这套功法能让你拥有掠夺其他修行者血气的能力。
只要吸取的血气越多,你就会变得越强,报仇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这需要那些修行者,复出生命的代价,但是相比起你所经历的煎熬,这些都不值一提。
拿去吧,修炼它,杀死他!”
木屋陷入寂静。
苏云盯着递来的秘籍,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当中,一方面仇恨的火焰,疯狂怂恿着他,快点接过那本秘籍,这是他唯一翻身的机会。
然而理智却又在告诉苏云,这是一门邪功,修炼下去会害死很多人,他将会踏着无数人的尸骸,永远回不了头。
黑袍人再次出声道:“苏云,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不想复仇了嘛。
老实说,以你的身体状态,非常糟糕,错过了这次机柜,终生都将再无这种机会。
接下它...你就能再次获得希望,再次得到想要的力量。
你能掌控别人的生死,你能凌驾于万物之上,你将成为夜魔城的神。
你还在犹豫什么?
接下它!”
话音到最后,黑袍人的语气近乎变成了命令式的口气,有着震慑迷惑人心的作用。
迟疑中,苏云慢慢地伸出了手掌,那股仇恨的火焰似乎正在被黑袍人那煽动性的话语,推向了难以把控的程度。
可是手臂伸到一般,苏云却如避蛇蝎地撤了回来,然后斩金截铁道:“不,你说的不对,我绝不能那么做。
苏玥和菜头,他们是我的亲人,但是那些无辜的修真者,同样也是别人的亲人,我不能为了报仇,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到别人的身上。
我宁愿一辈子活在仇恨火炭上卧眠,也不愿意让更多的人因此失去自己的亲人,让他们也感受到我所经历的痛苦。
那样的话,我跟夜魔王有什么区别,我杀他,却也成为了他。
如此一来,夜魔王还是活着,他活在我的灵魂里面,他以杀不死的状态活着。”
苏云的理智彻底占据了上峰,告诉他不能这么做,永远不能这么做。
在少年置地有声的话语中,黑袍人就像是泡沫空气般,消散化开。
这一幕却未曾引起少年的任何警觉与怀疑,就像是黑袍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
傍晚,元央再次背着饭篓上山来,却发现木屋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唯独少了少年的身影。
在木桌上,还放在一封书信。
“小央,感谢你跟老伯的救命之恩,只是我知道,自己该走了。
我要去寻找一条成为强者的路。
此去经年,要么就像是蝼蚁一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要么就是带着一身修为,重新归来,捡回自己失去的尊严。”
读完。
元央俏丽的面颊上滑落下了一行泪珠,滴落在纸张上。
她能想象苏玥是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与煎熬在前行,他又将前往怎样的死地寻找出路。
那个倔强的少年,也倔强的方式,跟自己的心魔达成了和解。
白云悠悠,一去三十载。
这些年中,苏云每每遇到了绝死的险境,那位手持强大功法的黑袍人,就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劝他修习那套功法。
然而他的心智逐渐变得坚如铁石,从最初的艰难抉择,到最后斩金截铁式的拒绝,他的选择从来未曾改变过。
不炼!
三十年后,一名中年男子手持着战剑,重新踏进了血魔城。
他眼眸深沉,气息内敛,脚步踏出间,坚实而有力。
砰!
这一日,血魔王府的大门,被一道浩浩汤汤的剑气劈成了两半,炸裂成了无数的木屑碎片,在空中飞舞飘荡。
血魔王府血流成河,反是发起攻击阻挠着,悉数伏诛。
苏云脚踩着血魔王的脸,脸上依旧怒火强盛,声音里包裹着仇恨:“杂碎,我来取你的狗命了,以报三十年前的血仇。”
血魔王眼中浮动着的,是只有无尽的恐惧,直至他的胸膛被自己的战戟高高挑起,划过半座城池,钉死在了血魔城城墙上。
“求你不要杀我们!”
一群吓破了胆的人,瑟瑟发抖着,害怕中年男人对自己出剑。
然而中年人仅是瞟了他们一眼,便是直接转身离开了夜魔王府。
天空中,金乌神鸟浮现:“即是来复仇的,为何要放走那些府中家眷,按照你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怒火,应该灭他满门才对。”
苏云的内心被迫作答:“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夜魔王该死,我便杀之。
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弱者,跟我并未任何关联,我为何要出手。”
金乌赞叹道:“很好,困厄中拥有韧劲,不屈服于眼前的困难。
达到了强盛时期,却保持应有的善念,而非放大心中的阴暗。
世人皆是推崇强者为尊,弱者皆为蝼蚁草芥,殊不知强者之所以成为强者,并非他的实力有多强。
而是因为他们能保护更多的人,而非杀死更多的人来证明自己。
试炼者,恭喜你通过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