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别逼我下狠手！”玄野是真的恼了尚轩，何况现在法力耗尽，万一他还有什么法宝，自己可只能被动挨打。当下决定再补一枪，要他性命。

虽然此时他无力可蓄，但寻常发出的气弹依旧威力非同小可，足以击杀尚轩。

然而他开枪之际，蕊珠飞扑上来，“勿伤我师叔。”奋身挡在尚轩面前。

玄野收枪已来不及了，只好枪口一偏打到别处。

万没想到，就这一瞬间，尚轩突然拂尘一甩，弹出一枚光剑，原来他这拂尘也是件法宝，暗藏威力无比的光剑。

此时玄野法力耗尽，毫无防御之能，又被蕊珠分了神，当下被一剑刺中，还被一剑钉到地上。

尚轩大喜，“蕊珠，好样的，快让开，待我杀了这妖人。”

他一手召回光剑，向玄野胸前刺来。

玄野暗道：“完了，难道要死在这？”

不料蕊珠一掌推出，尚轩这时也消耗巨大，居然被她一掌打出老远。不敢相信地望着她，“蕊珠，你……”

“师叔，不要杀他。”蕊珠挡在玄野面前使劲摇头。

“你……难道真的……”尚轩来之前听二郎神说过蕊珠可能对玄野有情愫。但他却是不信，心想一个妖人如何能让蕊珠动心？觉得二郎神是杞人忧天。

现在亲眼看到她死死护在他身前，才知道并非虚言。

他又恨又妒，怒道：“蕊珠，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蕊珠只是一个劲摇头，不肯让开。

尚轩道：“蕊珠，杀了他你便可重返师门，这是大好良机啊。”

蕊珠跪下道：“师叔，念我刚才救你一命，放过他吧。”

“他是个妖人，你今番要是帮他，不但永远回不了师门，还是与天庭为敌。”

蕊珠道：“他救过我啊。”

“你……”尚轩气得不行，看着她泪水流下，道：“难道师兄说中了，你真的对他动了情？”

蕊珠不敢言语，只是挡在前面，泪水流个不停。

“休要阻拦，让我杀了他。”尚轩更是妒火中烧，不顾一切冲来。

啪的一声，蕊珠居然亮出弹弓，一弹将他逼退。

尚轩不敢相信地望着她，“你敢和我动手？”

蕊珠道：“师叔，你若要杀他，别怪师侄得罪了。”

“你居然为了一个妖人和你长辈动手？”尚轩暴怒，“孽徒！我今日要为师兄清理门户！”

其实论为人，尚轩并不坏，但遇到“情”字一关，却是方寸大乱，见蕊珠倾心于玄野，一怒之下要置二人于死地。

蕊珠见他来势汹汹，掏出电丸射出，但这电丸本是尚轩所赠，有识主之能，半路便被他收回。

“你居然用我送的东西对付我？”尚轩将电丸捏得粉碎，可见心中怒火。

蕊珠银牙一咬，“师叔，得罪了！”沙的一声亮出贴身短剑，一边向他攻去一边向玄野大叫：“快逃！”

论功力十个蕊珠也不是尚轩的对手，但尚轩此时力量耗尽，而且不擅长短打功夫，一时间被她逼得手忙脚乱。

玄野咬牙站起，有心相助但伤得实在太重，偏生百花露又空了，还得三天才能蓄满。他此时连御风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捂着伤口用双脚奔跑。

但没跑多远，听得一声“着！”

却是蕊珠被尚轩打飞短剑，终归是差得太远，蕊珠面对师叔又不敢下死手，被他打飞兵器，再一拂袖打倒在地。

好在尚轩也没法力了，放不出光剑，便向他追来。

不料蕊珠一下扑上去，死死抱住尚轩的腿，大叫：“玄野，快逃啊！”

尚轩一掌向蕊珠天灵盖打去，居然下的死手。

眼见蕊珠有性命之忧，玄野莫名生出一股神力，一剑甩出，正好尚轩被她抱住腿，又没了法力防御，大剑穿胸而过。

玄野拼着最后一分力，召回大剑，吼道：“万相俱灭！”

轰的一声，剑气杀出，连番重创的尚轩哪里抵敌得住，无数剑气掠过，化作一道金属风暴。在他的惨叫声中，身体被剑气削得粉碎，再化为烟尘，居然就此神形俱灭了。

啪嗒一声，尚轩只余一把拂尘掉地。蕊珠愣住了，娇躯颤抖着，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师叔！师叔！”

她愤怒望向玄野，“你为什么杀他，为什么？”

玄野道：“他刚要杀你啊。”

“我有罪于师门，死便死吧，为什么杀我师叔？为什么？”

玄野只能叹息，杀了二郎神的师弟，而且是神形俱灭，下地府都救不回来了。算是与灌江口结下不共戴天的大仇。

蕊珠对二郎神忠心耿耿，自然想到后果，这下别说回师门，尚轩因自己而死，恐怕二郎神还要杀她为师弟报仇，那任泉山的玉鼎真人痛失爱徒，肯定也不会与他们干休。

蕊珠心如死灰，猛地一剑向自己胸口刺去。

“别！”玄野打落她的剑，“人是我杀的，你何苦自尽？”

“你走吧。”蕊珠突然变得格外平静，脸也变得面无人色，仿如灵魂抽空了一般。

玄野不安地道：“蕊珠……”

“你走吧。”蕊珠看着他，眼神却空洞无物，“放心，我不会自杀的。但下次相见，我们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就此断情绝义，你杀我不算忘恩，我杀你不算负义。”

这话玄野对她说过，如今听她一字不变地复叙出来，却远比他当初言语要绝决。

玄野问：“你要去哪？”

“不关你的事。”她慢慢站起来，忽然露出个从没有过的笑容，凄苦而灿烂，“其实认识你很开心，可惜我们缘尽于此了。”

她捡起尚轩的拂尘，纵身飞向天际。

“蕊珠！蕊珠！”他大叫着，可惜身上无力，根本御不起风，连动都动不了。

玄野心知不妙，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但无计可施，只好躺在原地，静待身体恢复。

蕊珠去的不是别处，正是灌江口，而且她不管不顾地强闯进去，面见二郎神。

二郎神见是她，道：“你怎的又回来了？”

“弟子是来领罪的。”蕊珠呈上尚轩的拂尘，“我杀了尚轩师叔。”

“什么？”二郎神一惊站起。

蕊珠声音平静，“弟子本想按师父之命，捉拿林玄野，终于在五行山处觅得他行踪，便与他打斗起来，可弟子不是对手，眼看要遭他毒手。这时尚轩师叔赶到，施以援手，他与林玄野势均力敌，打得难分难解，后来还是尚轩师叔略高一筹，将林玄野打倒在地……”

二郎神急问：“然后呢？”

“然后……”蕊珠眼中流下泪水，“看到林玄野眼看要命丧师叔之手，弟子突然鬼迷心窍，从背后偷袭师叔，用‘暴雨梨花’将师叔打得神形俱灭。”

二郎神无比震惊，坐倒在椅子上。“你……你此话当真？”

蕊珠点点头。

二郎神连连摇头，“不！我不信！”

“请师父看下尚轩师叔的遗物。”

二郎神看着拂尘，上面果然有几枚细针，不由双手颤抖，“你……你真的用暴雨梨花攻你师叔？”

“是的。在那生死关头，弟子才发现对玄野早已痴心一片，恨不得嫁了他才好。见他遇险，一时间便忘了师规，忘了师父和主母的恩情，忘了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妖人……”

她一边说一边泪水涟涟而下，“弟子为情所困，犯下涛天大罪，事后还私放林玄野。如今心知难逃死劫，自来请罪，请师父赐死。”

她一番话把杀尚轩的罪过全揽到自己身上，二郎神痛呼：“师弟，你死得好冤枉啊！”

他与尚轩手足情深，登时怒火万丈，也不细想，“你……你这孽徒，犯下如此大罪，还想死个痛快吗？来人！给我押进黑水牢！”

黑水牢是灌江口关押重犯的死牢，牢中都是犯下大罪，残害无数生灵的大妖，进了这牢房，必会受尽酷刑而死，以慰受害者在天之灵。

“来人，给这孽徒上琵琶钩，废去真力，抽去仙骨，待我查明经过，再行发落。”

二郎神命令一下，可怜蕊珠受尽无穷无尽的苦楚。

在受刑的凄厉惨叫声中，她被钩枪穿了琵琶骨，又被铅棒轮番殴打，直至仙骨根根打断，一身修为尽数废去，痛得生不如死。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就此折磨得形销骨立，伤痕累累，最后还一身血污抛进腥臭的水牢。若不是她残剩的一点修为，不知死多少次了。

然而自始至终她没有一点后悔的念头，虽然她清楚这样做并不能改变二郎神与玄野的敌对局面，但至少可以消弥他一部份怒火，同时为玄野争取时间。

她并不知道玄野身上有无限百花露，只知道他受了重伤，看样子不是一年半载能好得了的。如果二郎神这时发难，玄野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哪怕能为玄野争取多一点活着的希望，她也愿意这样做。当然，也因为她心如死灰，没有求生欲望，便只想用残命为心上人做一点事情。

一身血污的她强忍着浑身伤痛，望着窗外的月光，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她反而露出一丝笑容。

“玄野，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