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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车摇摇晃晃的在土路上前行,颠的卢凤次有些难受,桐木的榫卯处时不时传来尖锐刺耳的吱呀声。

鹿车中的卢凤次青丝如瀑披散在肩头,常年与灵草为伴,点点生机雅绿攀上了她的青丝。

未着半点妆底的面容端庄大方,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知性的眼睦中仍然带些这个年纪所应有的俏皮。

一身青绿云衫将曼妙身材遮掩,未有珠光宝气的点缀显得有些朴素。

“唉~~”

撩动鬓边青丝搭在耳垂,卢凤次廖以素手支起俏颜,灵秀的眼睦中尽是哀怨愁思。

毫无焦聚的眼光望向窗外,并无秋色的美丽填满窗,只有因风撩动的红色窗布。

她并未有撩开封闭鹿车的“封印”。

卢凤次的哀怨满心难释,却并非是为了自己即将嫁于一名从未见过的新郎,去完成一次前途未卜的政治联姻。

只因她很早、很早便已经接受了这段婚姻。

她天资聪颖。

她从很小的时候便感知到家族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她只有爹,三叔,十六叔。其他的长辈从未有过听闻。

母亲那虚垮的身体,破碎的金丹,常伴周身的灵药芬芳。

父亲从不让人看的后背,三叔十几年未有寸进的修为,十六叔被血丝遮去的眼白。

无一不在揭示着往日家族所遭遇的惨烈,这是先辈们所付出的代价,惨痛却有效。

因为,卢家还存在于这世间。

长辈从未有过提及家族的历史,或许是想将仇怨溺于他们那一代,唯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保存家族、后辈。

也证明了仇敌的不可战胜,最少不是他们能战胜的。

逃至此地的家族早已精疲力尽,长辈们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此地统御势力,昊然古宗。是最好庇护者,可惜对方未必会看的上如今的卢家。

这世间扯虎皮拉大旗的事情并不少见,但是很管用,那些从昊然古宗里走出建立触角势力的弟子就很好、很不错。

刚刚建城的岚邯道人以及他的师弟岚虹道人就是很好选择。

锦上添花始终比不过雪中送炭。

岚邯道人带来昊然古宗的影响力作为庇护,卢家以灵石和有经营经验的族人入股。

两股势力相互配合、各取所需,这样的亲密日子过了许久、许久……

直到卢凤次十周岁时,她永远忘不了那个生辰宴会。

邯城三城两位大人物,岚邯道人与岚虹道人相约到场可谓是给足了颜面。

只是他们二人来的时候气氛有多么和睦可亲,兄慈弟恭。走的时候就有多么的阴沉冷肃,咬牙切齿。

那是卢凤次距离自己未来夫君最近的一次,却未有见过他的面容,只感受到了对势的两股威压。

凶悍、阴冷、强势……

自那之后,岚邯道人与岚虹道人就进入了对峙冷战期,一时间整个邯城三城的大小势力都噤若寒蝉。

那时最尴尬的人可不是岚邯道人两位师兄弟,而是原本第二大势力的卢家家主,卢布施。

原本的万年老二在老大分崩离析后一跃成为了最大的势力,若是岚邯道人两师兄弟未有顶着昊然古宗的名头,这便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可惜,这世间没有那么多若是。

在这场师兄弟之间的斗争中,卢家选择了岚邯道人,为了消除双方之间的隔阂,使用了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联姻。

岚邯道人独身一人自然就做了新郎的不二人选,而卢家这边适龄的也就只有二八年华的卢凤次,以及一位更小的妹妹。

懂事的往往不被心疼,不懂事的往往是被宠出来的。

卢凤次便是那长辈们眼中懂事的、会乖乖承受这一切的孩子。

她将要嫁给一位大了她百岁有余的老年人。

她曾厌恶过、反对过、逃避过、祈求过,但是最后她接受了这一切。

家族高于一切。

这是先辈所坚持的,也是卢家、卢凤次所能存活于世的原因之一。

承接父辈之恩情,当还后辈之孝感。

“结丹境修士的东宫正妻之位,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卢凤次呀!卢凤次……你到底有什么可埋怨的。”

瘫倒在鹿车的座椅上,卢凤次的嘴角充满了嘲弄,也不知是在嘲讽着什么。

每当心中结郁之时,卢凤次就喜欢用读书来清静一下心神,尤其爱读灵草、炼丹一类的书籍、玉简。

在母亲逝去后,依旧如此。

微微弯下身去从鹿车座椅下的橱柜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破旧的书籍,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力道不稳震散了它。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卢凤次所阅读的书籍,越来越破旧,越来越艰涩难懂。

《云岭芳草,记千》

一本灵药百科,其内的灵药多常见于一座名为云岭的山脉,或者地区。

轻轻翻开泛着黄斑、还有些虫蛀的书页,在上次阅读的地方有一块灵青凤翔名文玉作为书签。

温玉碧翠,凤仪如生。

内有法力牵动指尖精血绘成的文字,凤次。

卢凤次盯着玉佩有些愣神。

这是她这次出逃的原因,或者称之为借口更好。

卢凤次并未卢家家主长女,而是次女。她有一位姐姐,她从未有见过。

在卢家逃亡之前便已降生的姐姐,卢凤次从未有见过。

这是卢凤次唯一知道的,在来到驼鹿郡之前的,家族所发生的事件。

“母亲,风次这辈子怕是见不到奈一姐姐了……”

滴滴泪珠清润着玉佩,有泪无声。

卢凤次是为了寻找她姐姐才从卢家逃离的,这是为了完成她母亲的遗愿。

这句话像借口的成分更加多一些,因为卢凤次从未有见过她姐姐,只知道她也有一块相同的玉佩。

内有名文,奈一。

模样比较丑,是母亲第一个雕琢成功的玉佩。

从愣神中回魂,卢凤次撩起珠玉白绳将玉佩提起,“风次”二字在卢凤次的眼珠里旋转几周后被其攥入手中。

“唉~~”

哀叹一声,将温玉放回白嫩沟壑中。

一阵清凉传来,打了个哆嗦。

“灰叶梓。灵级灵草,味苦,性凉。叶尖,茎脉皆有灰丝。冷灼有寒散,可伏刚烈。常生于………”

……

悠闲时,时间总是流走的飞快。

“大小姐……日近中天,该用膳了。”一名有些许肥硕的妇人掀开鹿车的门帘,将饭菜和半个身子探入鹿车内。

妇人的目光躲躲闪闪,恐与卢凤次对视。

“奶娘,莫要惊慌。若不是您凤次还真的不知道以何等理由回去家里。”卢凤次接过妇人递来的饭菜轻食几口,笑脸盈盈的给予妇人一个让其安心的眼神。

这妇人便是卢凤次的奶娘,是卢家中陪伴卢凤次时间最久的人。

这次“出逃”卢凤次便带上了她,这次“被抓”也是因为出逃时妇人漏了些风声。

但卢凤次并不怪罪奶娘,原因正如她刚刚所说的一般。

奶娘并未因卢凤次轻言的宽慰而安定下来,毕竟是她的不小心坏了主人家的大事。

“小姐,我……”

卢凤次伸出手挡住奶娘的言语,摆摆手示意奶娘离去,她进餐时喜欢宁静的气氛。

“山~贼~来~~了~~~,山贼来了!山贼来了……”

落坐在货物堆上的马夫将警报传遍整只队伍,惊动了每一个人,包括刚刚将美食送进嘴里的卢凤次。

一时间,长长的商队队伍便陷入了惶恐中,包括嘶鸣中的马、鹿、牛……

还未等卢凤次反应过来,卢布旅便已经推开门前的奶娘将头塞进鹿车里。

卢布旅神情凝重:“此地离虹城不远。若是局势不利,你速速逃去虹城。记住,你,现在就是家族的锦绣的未来。”

卢布旅用老茧遍布的手指向卢凤次,待到她凝下睦子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后,才欣慰的大笑着退出了鹿车中。

“将队伍收整聚成一团,把货物堆在外面,所有人抽出你们的武器。”

“将妇孺围在最中间……”

“他们不要活口,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

卢布旅以自己辟谷境中期的修为催动法力鼓动肺腑,发出轰如雷鸣的言语。

一边指挥着众人,一边在缓缓包围商队的山匪中寻找领头的山大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山匪的团结性很差,树倒猢狲散是常识。

但是山匪的头子也必定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这种作战方式。

所以这种擒贼先擒王的行为更像是,先找到对面的老大,防止对方偷袭自己。

这次岚山军带人来劫道的是三当家,肥虎,罗布。

很是肥壮的身形在人群中尤为容易惹人注目,几乎瞬间就被卢布旅找到了。

同时,卢布旅也被罗布盯上了。

罗布眯着眼睛笑意盈盈,脸上肥肉挑动的相当夸张:“卢三,好久不见呀!怎么有心情来此送兄弟一份大礼?”

同为当地有头有脸的辟谷境修士,尽管极为不对付彼此,也是都是很熟知对方。

对视了一眼,卢布旅心中泛起些警惕,自己带领商队出行的次数也不少了,岚山军三位当家也都照过了面,算是老熟人了。

平时遇到了也就是打声招呼,各自离去。

毕竟岚山军的牙齿利好,可不代表邯城三城官方势力的骨头酥软。

今日却被拦下,让卢布旅有些惊疑是不是岚山军大当家或者二当家的在附近隐秘。

还是说,这货今天没吃药,或者吃错药了?

“呵呵,死肥猪。怎么今日有空从泥堆里爬出来,来看看你爷爷的杀猪刀快不快。”卢布旅揣着内心的疑虑反唇相讥道。

“你……”没有多少文化的罗布稍稍哑言之后,便是满嘴的脏话喷涌而出。

两位领头的静静对视着,相互问候着祖宗八代。

各自的手下们却乱作一团,除了少数的持器对拼之外,更多的是一方合拢包围,一方聚集一堆。

情况对于商队一方自是不利,因为他们有妇孺。

待到一守一攻接近准备完成时,两位领头的才开始上演阵前斩敌将。

卢布旅抽出长剑挥斩而出:“今年就拿你这肥猪的头颅去祭奠一下,这商路上的亡灵。”

“哈哈,恐怕你没那个本事。”罗布提起长刀便迎击而上。

两位领头人的对撞解开血腥的序幕。

一时间整片区域内喊杀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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