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久久的沉默。

听到月痕想要去忘川走一遭的话，姬恒陷入了深思，时而打量一眼月痕，但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的眉头始终紧皱着，每次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之时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而继续深思。

这让月痕的心开始有些焦躁了起来。

“前辈？”

月痕心中有一丝迫切，想要知道姬恒究竟是同意还是拒绝。

“你想死吗？”姬恒突然问道，他的目光里有着几分严肃，直愣愣地看着月痕。

这一眼，反倒把月痕看懵了。

“不想！”月痕近乎下意识地回答道。

“那你还想去忘川？”姬恒疑惑道，似在疑惑为什么月痕一个大好活人却想着去忘川这个地方。

“难道，活人就没有办法去忘川了吗？大陆传闻，人死后，魂灵会归去忘川，踏过一世轮回，在下一世，用一个新的身份归来。而忘川河，就在，君殿！”月痕道。

有这个传闻，加上从忘川生死录上所见到的内容，他不仅知道，忘川是一条真实存在的河，而且，就处在君殿。

“你说的没错，忘川河就在君殿，但是，那里和君殿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也可以说，和整个大陆都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姬恒幽幽说道。

“忘川河上奈何桥，其实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从奈何桥上走过，代表着一个人从生走向死亡。一旦彻底走到忘川河的对面，看到了彼岸花，那前世的一切都不再拥有。”

“彼岸花开胜彼岸，两岸之人两重天。”

姬恒的话语传来，这些其实月痕都懂，但是从姬恒的嘴里说出，月痕又觉得，似乎这条河跟自己所理解的又有些不一样。

“传说中的孟婆汤，都是假的，但是忘川河却是真的。这条河有个神奇的特性，那就是，生者无存。”

“凡是拥有生命的，只要沾染了忘川河水，都会变成亡灵。就算是帝主也无法改变，所以，你确定你要去忘川？”

姬恒的声音传来，月痕顿时犯了嘀咕，有些纠结自己是不是还要继续去闯一闯那条河了。

他修行忘川生死录，修成了一条忘川长河，原以为真实的忘川河跟自己所修的应该差不多，只不过是实体化的而已，现在看来，自己的这条忘川河简直是上不了台面。

“若是忘川河水如此恐怖，为何不想法去取出忘川河水，用来当做一种底蕴呢？”月痕突然疑惑地问道。

姬恒诧异地看了月痕一眼，在月痕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他懵逼了一下。但随即还是给了个答案。

“忘川河水，离开忘川，特性不再。”

月痕点了点头，这下终于明白了忘川河水的特性了，原来，一切都是在那个地方，才能够让生命消逝。

“我还是想要去忘川河边走一遭。”月痕问了一个与己决定无关的问题过后，终究还是坚定了自己的答案。

他还是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想去忘川河边看一看。

姬恒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当他看到了月痕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月痕修行了一种与亡灵有关的魔功。

天心诀的等级太高深，瞒不住他，但是忘川生死录却无法将其欺骗。修炼者每一种不同的功法者，在其身上，必会留下一定的气场。

而姬恒从月痕的身上，感知到了一股气场。

这气场，让人觉得黑暗，让人觉得自己眼中所见，就是一片亡灵的景象。

这种景象，姬恒正好看过。

那是一次年少轻狂时闯到了忘川河边的故事，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叔叔，就是在那一次中为了拯救自己，而牺牲了的。

那时他的叔叔都已轻世巅峰，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以跨出那一步，结果，就因为沾染了一点忘川河水，便永远地陨落。

他成帝过后，想要去征服那条河，结果一去，便愈发觉得自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最终在忘川河边凝望了几眼，便直接退走了。

可以说，忘川河对于姬恒而言，可不是一段什么美好的回忆。

但是这些，月痕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姬恒他同意了。

他兴奋地看了一眼姬恒，周围便多出了一层光华，月痕被笼罩在光华之中，而姬恒的身影，就在外面若隐若现。

月痕看着看着，就失去了姬恒的身影，也失去了周围的一切。

一瞬间，他就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只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穿梭时空？抑或者，在虚空之中遁形。

显然，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在他看来，时间一旦过去，便是不可逆转的，无论想什么办法，都无法逆转。

所以，哪怕是帝主，也不可能做到穿梭时空。

最多，能够穿越空间而已。

月痕正思索间，姬恒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他的身边。

“他们都说，忘川河在君殿，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君殿与忘川河，其实是两个地方，两地两世界。而君殿，不过是藏着一条可以通向那世界的路而已。”姬恒缓缓说道。

姬恒笑道：“前辈若是不提及，我也以为忘川河就在君殿了。实不相瞒，之前知道君殿大小的时候，我都在疑惑，为什么君殿这里还可以容纳下一条忘川河，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原来忘川河与这个世界其实是两个世界。”

姬恒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光华并未持续多久，仅仅半盏茶的功夫，月痕与姬恒就已经落地。

落地之后，月痕的周围还有着一层保护罩，看样子，姬恒对于月痕，其实还是很关注的。否则也不会在其落下之后，还专门给他弄个保护罩。

而就在落地的第一时间，月痕震惊了。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开始了崩塌。

他的脚下，是一片碎裂的陆地，无数的裂缝深不见底，而他脚踩的地方，就像是漂浮着的一般。

他的头顶，是一块块宛如明镜一般的碎片，上面还充斥着各种大陆的景象，其中一块大的碎片，上面的景象跟沧澜大陆一模一样，当月痕的目光触及之时，却是在刹那间四分五裂，零乱地漂浮在空中。

月痕目光透过碎片，好像看到了过往的事，下一刻，他注意到一片碎片上有自己的影子，而他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时，那影子就已经消失了。

只隐隐觉得，那道影子，似乎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这让他开始怀疑起这些碎片是否能够预知未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黑色长河，从那些碎片之中延伸出来，又弯弯曲曲地绕向远方。

看起来，好像是从天空之上流下，然后一路流到了地底一般。

黑色的河流之中有着一股死气，月痕隐隐看到，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站在河中，看到他们的时候，似将目光投了过来。

月痕与他们目光对视了一瞬，突然觉得身体一寒，只觉得自己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攀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运转起了忘川生死录所载的功法，目光之中一条条黑丝衍生，瞬息之间，他的眼睛变成了深黑色。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视野，相反，当他眼中变黑之时，突然间看到了平时看不到的景象。

处处是亡灵，跟自己运转忘川生死录功法之时，所产生的那道忘川河的亡灵景象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亡灵，要恐怖地多。

有舌头绕于脑后的长舌鬼，也有身躯列为两半，仅有头还在一起的亡魂。甚至，还有只剩下了腿的生物爬行。

这里，俨然一个怪物的场所。

而在月痕的周围，还有无数只亡灵在向着他伸手，一双双黑色的眼睛中，充斥着贪婪之意，那感觉就像是要吃点月痕的肉一般。

“死都死了，还装模做怪！”姬恒突然冷哼了一声，月痕把目光投了过去，只见姬恒手中出现了一个纯白色的光印，赫然是半边太极图。而另一边，周围环境中的黑色，似乎被他调动起来，与其白色光印共同形成了一道太极图。

姬恒将太极图往身前一扔，直接朝着月痕而来。

月痕任太极图击中自己都身体，再度感知自己身边的景象之时，那些魂魄竟然全部消失了，他的周围，只剩下了一片虚无。

月痕看到，那河中的黑白身影眼睛中流出了血泪，看了一眼姬恒，姬恒也回望了一眼，只不过他的目光之中，充斥着冷漠的杀意。

这杀意，让亡灵都会觉得恐惧。

黑白身影迅速藏入河中，而姬恒的目光也不再继续注意他们。

“这里就是忘川，这天上的碎片所构成的平台，就是常人口中所说的奈何桥。”姬恒平淡地说道，说着，他还将其中的一块碎片揽入手中。

“这些碎片，都是沧澜大陆之上正在发生或已经发生的故事，有沧澜大陆主界的，也有无数小世界的场景。亡界的人，通过这些碎片去观察人间，当有人死后，就迅速地去将其魂魄拘来，当真是恐怖至极。”姬恒缓缓说着，说话间手上稍稍用了一点力，那块碎片，瞬间化为飞灰。

而那个碎片所载的一切内容，也将不再为亡界所知。

在姬恒捏碎碎片的时候，月痕隐隐听见有一声冷哼传来，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忘川的一切，似乎与我想的有些相似，又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