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中，老鼠感觉自己陷入了地狱。灵魂上的寒冷，世界的炎热，还有各种饱含阴暗情绪的魔鬼的低语，这是冰与火的永恒地狱！
之所以有着如此剧烈的反应，是因为他知道，这些惨状，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身为莱尔的部下，老鼠虽然没有完全相信公布的说辞，但他也明白，自己的主人并不是绝对无辜的，对黑帮的纵容也就算了，但居然还和大爆炸的灾难有关。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沉默与欺骗。
视若无睹，故作不知，但其实，他连自己的内心都瞒不过去。作为莱尔的帮凶，老鼠虽然不是个好人，但间接导致并接触了上万人的鲜血与痛苦，还是有些违背了他的底线，触发了他心底作为一个人类最深沉的情感。
物伤其类，芝焚蕙叹。
在不威胁自身以及种族生存的前提下，几乎没有什么生物会大规模地杀伤同类，除了明白了利害优劣的人类。
但即使有了超越本能的意志和思想，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无论是亲自屠杀，还是见证悲惨世界，都是一次对心灵、对人类集体意志的挑战。
老鼠他，自然也没有逃出这个范畴。
一路上，他浑浑噩噩地挪动着步伐，仿佛失去了感官，也失去了思想，只知道愣愣地往前走，不敢抬头，生怕看到民众那些悲切茫然的目光。
时间的快慢在他的感知之中已然模糊，好像过了很久，直到进入平静凉爽的庄园，他才渐渐清醒过来。
望着周围的环境，老鼠醒悟，不知不觉间，自己居然已经到了。
不敢停留太长时间，老鼠恭敬地低头前往苏泊的所在之处，心里连忙思索应对的措施。
“主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老鼠双膝跪在地上，从房间门口一直挪到苏泊脚边，哪怕膝盖被地面蹭得生疼，也不敢有半点流露，只是咧开了一个很是卑微的笑容。
苏泊翘起左腿，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注视着老鼠的表现，神情玩味。
“老鼠啊，老鼠，你真的不知道我叫你来的原因！？”
老鼠连忙匍匐在地，言辞恳切。“主人啊！老鼠实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请您明示吧，只要是我的罪过，您要杀要剐，我老叔都毫无怨言！”
苏泊稍稍直起身子，“其实吧，也没什么事。说来惭愧，你一直以来都是尽忠尽责地替我办事，我倒有些疏忽你了。”
他稍稍抬手，示意老鼠起身，“今天正好有空闲，趁此机会，我们主仆二人多说说话，增进一下了解嘛。”
“哎，还站着干嘛？坐下说话。”
老鼠刚刚起身，就又被苏泊安排，坐在了对面。
虽然是柔软的沙发，但此时的老鼠却是如坐针毡，不仅特别不适应，而且预感十分不妙。
之前那么多天的时间，也不见苏泊主动亲近下属，突然来这么一出，也难怪老鼠有如今的反应了。而果然，苏泊的下一句话就验证了老鼠的不安。
“你在黑帮这么多年，肯定有几个好朋友吧。说说，我也好给他们埋个好地方，照顾一下他们的家人。”
噗通一声，老鼠果断地又跪下了，毫不拖泥带水。
他急忙出声辩解，凭借出色的演技和强烈的求生欲望，眼圈瞬间通红，声泪俱下，“主人啊！您千万别这么想啊。一个垃圾的黑帮，根本不值得我付出感情，哪里会有什么朋友！？”
老鼠知道，苏泊的这番话是一个裹着蜜糖的陷阱，要是自己真的信了，高高兴兴的汇报出自己的朋友名单，期待着对朋友和他们家人的照顾，那可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再说了，他作为莱尔的部下，本来就瞧不上区区一个小黑帮，就算时间再久，又怎么会真的有交心的朋友呢？
对于平时混在一起的那些狐朋狗友们，老鼠最多也就是感慨一会儿，要他搭上自己的小命去维护他们，傻子才干！
老鼠继续恭维，“直到遇见了您，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如此英明神武、风流倜傥、气宇轩昂、光明磊落、胸怀天下的奇男子，不，英雄啊！”
“能够追随于您，是我一生的荣幸，我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为了您的部下。”
“是您，让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是您，让我拥有了生命的意义，也是您，让我实现了心中的梦想啊！”
苏泊听的舒服，但又觉得有些好笑，当即挥了挥手，仿佛真的施展了法术一样，老鼠立马闭嘴，竭力表现自己的忠心。
“按照你的说法，这些黑帮的生死，对你就没有一点影响了？”
老鼠闻言，暗暗生出些许疑虑。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让我肯定，还是否定呢？
说没有半点影响，大概给人造成一种太过冷漠无情的印象，从而不愿意信任我。但要是说有些难过，那忠心似乎就直接受到了质疑，好像更加不利啊。
老鼠还在犹豫，他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留给他一点思考的机会。
但现实就是，有时候，时间会太过充足，让你等的心急。而有的时候，就像是十秒倒计时一样，催命似的逼着你赶快做出选择，才不管你的死活。
老鼠还没有权衡好利弊，但他同时也知道，再不做出决定，白白地耗费时间，等到“倒计时”归零的时候，那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了，也就失去了分数，即失败。
放在眼下这种情况里，如果老鼠踌躇不定，拖延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那他再给出答案就没有意义了。
到了那个时候，没有答案本身就是一个答案，那就是，“老鼠言语不实，心思诡诈，妄图欺瞒主上”。
如此一来，苏泊对他的印象必然会降至冰点，别说继续自己的潜伏任务了，恐怕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在苏泊的一句话或长期的疏远和打压之中了却一生。
老鼠决然地开口，顾不得许多了，只能尽快做出选择，“主人，对他们这些家伙，我确实是完全不在意啊！”
苏泊不置可否，只是盯着他，看得老鼠头皮发麻。
“哦？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