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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吴坤在哪吗?”

听姜鸣问起,唐璃嘴角微扬,自豪地说:“算你走运,恐怕目前在活着的人里,我是唯一知道他下落的人。”

姜鸣想起凌盈曾说过,吴坤与父亲、任东升、唐璃的关系比较好,如今三者中仅剩唐璃一人,若说她是唯一知道吴坤下落的人,一点也不夸张。

“那还等什么呢?我们立刻动身吧。”

唐璃看着姜鸣,怀疑地问道:“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走远路吗?”

姜鸣一瞥自己的右肩,从容笑道:“没关系,丢得是手,又不是腿。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正好出去透透气。”

唐璃从他的笑容里,看到了失落,看到了无助,但她没有替姜鸣感到难过,而是陪着他一起微笑,一起用乐观的心态驱走寒冷。

姜鸣走出房间,被空气里透着的凉意袭得打了个冷颤。在房间里养伤的日子,让他无意中错过了整个秋季。

此时树上的枝叶都已泛黄,它们在寒风的轻拂下摇摇欲坠,向大自然展现着自己最后的一点儿生命力。姜鸣觉得自己就像那树上的叶子一样,在即将凋零之前,还在与命运做着最后的抗争。

“你们这是要走吗?”

思绪中的姜鸣被秦乐瑶的声音唤醒,他转过头,看到那张天使的容颜从吧台向他走来,带着自信的笑容。

姜鸣点了点头:“或许我的右手还有救,打算去碰碰运气。”

“希望你能如愿,否则我与你做的这笔买卖可要赔本儿了。”秦乐瑶伸手在她的挎包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了一部手机递给姜鸣:“真怀疑你是不是穿越来的,身为现代人,居然连个手机都没有。以后我要随时能联系到你,以防你赖账。”

姜鸣犹豫了一下接过手机:“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除了让我做你男朋友,其他的你可以随便吩咐。”

秦乐瑶掩嘴轻笑道:“你想得也太美了吧,要真是那样,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两人与秦乐瑶道了别,姜鸣取回了存放在酒店里的箱子,这是他现在仅有的武器了。

从酒店出来,两人便顺着山路缓缓走出了山桥镇。

走出老远,姜鸣回头遥望山桥镇门口的牌匾,思如潮涌。这个坐落在边境的不起眼的小镇,在他心里刻下了一生都难以磨灭的阴影。在到这里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把自己沾染了无数鲜血的右手留在这里,如此狼狈的离开,或许这就是来自命运的捉弄吧。

姜鸣身体初愈,行走起来还有些迟缓。不过在唐璃的搀扶帮助下,还是在日落之前到达了西双版纳。

走在闹市街头,路人纷纷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这对他而言很讽刺。曾经,路人给予他的目光都是欣赏他英俊的相貌和体魄,如今却成了那条隐藏在空气中的手臂。

但他并没有因此自卑,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经历的低谷和绝望比起眼前,就像宇宙与繁星之别。

姜鸣与唐璃找了个小旅馆住下,商议该如何远行。

他知道风铃没有完成杀死自己的任务,必然不会罢休。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可为了保险起见,两人还是决定偷偷坐火车离开这里。

“吴坤在乌河上游的一个偏远的村子里,自从组织解体之后,他就隐居在那里,再没有离开过。”

姜鸣闻言一惊,乌河可是在国土极北的边境,与山桥镇相隔万里。他们此行,几乎要由南至北横跨整个国土,这无疑是一次格外漫长的旅行。

两人在旅馆里休息了一夜,次日清晨,趁着天色还没大亮,便出发登上了前往滨城的火车。

滨城是距离乌河最近的城市,从西双版纳到滨城,全程四千多公里,以火车的行驶速度,至少要两天时间才能抵达。

火车里,姜鸣与唐璃的位置是上下铺,为了方便姜鸣,唐璃主动把下铺让给他。

与两人同车厢的,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他们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应该还在念书,脸上还没有被岁月洗礼过的痕迹。

那女孩似乎是个自来熟,姜鸣和唐璃刚在卧铺上躺下,便张着个脑袋问唐璃:“姐姐这是要带姐夫去滨城看病吗?”

唐璃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对于陌生人的搭讪通常都会置之不理。但她见这个小姑娘一脸天真,看上去倒有几分好感,便微笑回答:“回家探亲。”

女孩看了看姜鸣断掉的右手,接着说:“听你们的口音似乎不是东北人吧?”

“嗯,我已经十多年没回去了,口音早就淡了。”

女孩点了点头,看到姜鸣起身从包里拿出面包,便踢了一脚正在桌子前忙碌的男朋友:“你有点儿眼色行不行,没看到人家一只手不方便吗,还不搭把手?”

那男孩挠了挠头,笑眯眯地从姜鸣手里接过面包,撕开包装袋递了过去。

“谢谢。”

唐璃见两人可爱,主动问道:“你们去滨城干什么?”

男孩刚要接话,女孩已经抢着答道:“我俩在滨城上大学,这便要回学校去啦。”

唐璃点了点头,把包里的零食拿出来给了他们一些,便躺平了合眼休息。

到得夜里,本来睡得很沉的姜鸣忽然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他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到一个黑影正站在对面的床铺前,伸手往那女孩的枕头下摸索。

那女孩打着轻鼾,还在沉睡。

姜鸣见那黑影缓缓摸了一会便收回了手,手上多了一个连着绳子的吊坠。

姜鸣刚要出手制止,头顶上忽然伸出一只脚,正踢在那人脸上。只听“哎呦”一声,黑影一头撞在了火车的玻璃上,栽倒在地。

声音惊动了周围的乘客,乘务员拿着手电从远处闻声赶来。

“啊!他偷了我的玉佩。”

这时女孩看清了那人手上握着的坠子,大喊着从床上跳了下来,冲上去一把夺过了坠子,暴躁地在小偷身上踢了几脚。

那小偷满脸鲜血,背靠着车厢躺在地上,全无反抗之力,任由小姑娘踢打。

乘务员打开灯,边劝边把女孩拉到一边:“好了好了,消消气,我把他交给乘警。”

女孩坐回到男朋友的床铺上,气恼地瞪着小偷被捉走,一边把坠子系在脖子上:“你是不是男人啊,看着那家伙偷我东西,也不上去教训他。”

男孩轻声反驳道:“他不是都已经被打倒了吗,我要再去揍他,万一出了人命咋办?”

女孩对着他轻哼一声:“就你那细胳膊细腿,还能打死个人?”

男孩没有说话,只把脸藏在灯光的阴影里掩饰尴尬。

女孩把玉佩收进领子里时,姜鸣眼角一瞥,忽然怔住了。

他见女孩准备爬上床铺,赶忙出声道:“能不能把你的坠子借我看一下?”

女孩一愣神,便笑着解下坠子,递给了姜鸣。

玉佩握在姜鸣手里,上面还有女孩身体的温度,玉佩上的每一道纹路,都那么亲切。

“你是哪里人?”

女孩不知姜鸣为何会突然问起她的来历,不过她没有想那么多,张口便道:“我家在银林,这一趟是背着家人偷偷跑出来旅游的。”

“这……这块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女孩以为姜鸣要打玉佩的注意,警惕地从姜鸣手里夺回玉佩,随口敷衍道:“这是我买的,怎么了?”

姜鸣苦笑了一声:“恐怕不是吧。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玉佩。”

女孩看了看姜鸣泛白的脸,敌意稍减,暗想他既然是帅哥,那肯定不是坏人。

“这是我在家里找到的,应该是房子以前的主人留下的吧。”

“你应该还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弟弟或者妹妹吧?”

女孩瞪大了眼睛盯着姜鸣,心中大奇:“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是个算命先生?”

这块玉佩,姜鸣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父亲在姜琳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第一次看到玉佩时,他就觉得很特别,玉佩通体淡蓝,在夜晚会散发出柔和的蓝光,触手温暖光滑,绝非一般的玉石可比。

当时姜琳的后事是由学校操办,姜鸣以为玉佩早被学校里的人据为己有,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到它。

姜鸣晃了晃神,顺口说道:“我就是那间房子原来的主人,我还见过你母亲。”

女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嘴也张得很圆:“不可能吧,我听妈妈说,那房子以前的主人已经……已经……”

“只有我还活着。”

女孩沉思片刻,似是相信了姜鸣的话。她同情地看了看姜鸣,觉得这一家人也太惨了,唯一活着的人,右手也不见了。

“这块玉佩是你的吗?”

姜鸣摇了摇头:“这是我妹妹的,是她生日的时候父亲送她的礼物。”

女孩咬着牙,手里紧握着玉佩。半晌过后,她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在姜鸣面前摊开手掌。

“这是你妹妹的东西,还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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