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盘的下落是金承佑查到的,他也照实把情况告诉了邱俊,因为他在邱俊手下待了一年,对他的情况了解得很透彻。
去取优盘的人有两个,加上负责带路的金承佑,总共是三个人。这两个家伙算是邱俊手下的精英了,不过比起金承佑还是差了不少。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金承佑带着两人,和他那随风颤动的山羊胡子,前往了云河附近的一片小花园。那里是饭后休闲散步的地方,不过此时不是饭后,人并不太多。
在那里,金承佑找到了姜毅的妻子,她带着她的两个孩子正在云河边散步,脸上带着慈祥的母爱,很惬意。
姜毅的妻子很漂亮,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还像个刚懂事的大姑娘。
云河岸上,卖棉花糖的小贩吆喝了两声,效果很不错,姜琳流着口水缠了母亲半天,连姜鸣都用上了,才如愿以偿地抱上了一朵白云。
“吃完了棉花糖,回去要刷牙,记住了吗?”
姜琳不太喜欢刷牙,后槽牙上已经长了几个黑斑,或许她想在换牙之前,再狠狠地放肆几天。
金承佑与他的同伴出现时,似乎在姜鸣母亲的意料之中,她带着母爱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很顺从地跟着他们走上了荒山。金承佑不确定是否被识破了身份,即使识破了,也要硬着头皮继续。
他知道眼前这个慈祥的母亲即将要面临什么,他很苦,因为他要目睹故人的厄运,又不能阻止。他没想到姜毅的妻子会如此倔强,他的本意只是拿到优盘。
金承佑把她拉到孩子们的视线之外,发出的声音他的同伴也听不到:“嫂子,把优盘给我吧,放在我这里,很安全,你也不会再有危险了。”
姜毅的妻子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但这个东西很重要,姜毅曾为了它几乎丧命。”
或许她知道他是谁,只是没说罢了,她预感到自己即将迎来生命的终结,但她不怕,姜毅曾告诉过她,金承佑背叛了组织。
女人死了,两个孩子一个哭了,一个没哭,但都是统一地仇视他。金承佑觉得自己应该冰冷,他的表情做到了,心却没有做到,他的心在滴血。
唐璃来了,他知道两个孩子有救了。
他向同伴打了暗语:“这个女人很厉害,我们不要节外生枝。”
三人没来得及搜身,也没必要,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带在身上?所以他们直奔姜毅的家,也许能在那里有所收获。
姜毅并不在家,搜起来没费太多功夫,金承佑的同伴在一个铁盒子里找到了优盘,里面的资料正是邱俊想要的。
金承佑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姜毅的妻子,为什么不直接来家里找呢?他只是想劝说,让她不要反抗,这确实是他的错。
三人返程时,金承佑在火车的包厢里突然暴起,杀死了同伴。从车窗跳车时,一棵铁轨旁的歪脖子树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的肺受了重伤,感染了,再也养不好了,只能用药物控制。
凌盈爱金承佑爱到了骨子里,她不相信金承佑会做出这种事,或许她并不了解金承佑,但她仍然觉得他是善良的。
她也是金承佑离开前最后找到的人,见面时,凌盈很惊喜,却又难过:“你没死,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你们放弃了我,如今我活着,你们肯定不太舒服吧。”
“你觉得我们会这么想?”
“为什么不呢?”
凌盈恶狠狠地说:“所以,你就杀了队长的妻子。”
金承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不过沉默,凌盈认为就是承认。她想杀了他,但下不去手,也不是他的对手,毕竟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是凌盈一厢情愿而已。
凌盈接着说:“队长在找你!”
“他没有理由不找我。”
“你为什么要杀他的妻子?”
“难道你不知道吗?”
凌盈是知道的,金承佑妻儿的死早就在队伍里传开了,他们当然不会相信是队长干的,队长也是个善良的人。
“队长很自责,他觉得他没有保护好你的家人。”
“这已经不重要了,逝者已逝,说什么都是徒劳。”
为了保护战友,金承佑必须口是心非,等他扳倒了邱俊,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你要去哪?”
“不要问,也不要找我,如果我能活得久一点,自然会回来找你们的。”
他说的是“你们”,不是“你”,凌盈知道自己终究是这段爱情的失败者。
离开北城,金承佑还想去见华兴然,那是他在队伍里最好的朋友。可不知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去,而是找了个小城市躲了起来。
金承佑一直暗中调查,四五年过去了,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头绪。直到某个冬天,他的肺病犯了,每次咳嗽,都会气连着气停不下来,生命力也随着咳嗽一点一点消耗殆尽。
自己无能为力,那就把真相告诉队长吧,证据也是他的,想必队长早已做好了与邱俊撕破脸的准备。
刘兆龙是邱俊安排在银林,用以监视姜毅的棋子,因为邱俊不相信姜毅会甘心解散队伍,去过平民的生活。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金承佑并没有带回证据,人也找不到了,只能在姜毅这里慢慢寻找答案。
金承佑心里很清楚,邱俊之所以不敢对付姜毅,只是忌惮他手里的证据,在确保证据不外泄之前,邱俊不敢轻举妄动。
他计划了很久,最后决定从姜毅的儿子下手,银林市到处都是邱俊的耳目,若要把信息传达给姜毅,必须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海上的某个小岛,是金承佑找到的,这里还没有人类开发过的痕迹,是一片未知的土地,土地很肥沃,有山,有树,也有淡水,让金承佑觉得就算终老于此也不会有遗憾。
不过他很快控制住了置身事外的情绪,他肩负的任务实在太重了。
这座不起眼的小岛顺利成为了他的根据地,开垦,建设,很花了一番功夫,折腾了大半年,终于成了以后姜鸣看到的样子。
再次返回大陆,一登岸,他看到两个衣冠楚楚的人正在争吵,当时正值静夜,又是在密林深处,周围连个宿醉未归的酒鬼都见不到。
“你爸我老了,只想安静地度个晚年,你就老老实实在他手下做事,等我和你妈不在了,你爱怎么折腾都无所谓。”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我可以不想为一个混蛋效劳,现在我有了他的把柄,推翻他是早晚的事。”这是一个青年。
中年人似乎生了很大的气,说话的声音提得很高:“不怕死的兔崽子,你以为书记是那么容易撼动的?就凭你这点伎俩,他弄死你就像捏死蚂蚁一样。”
青年发出一声冷笑:“那又怎样?他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像你一样为虎作伥。”
“放屁!我是你老子,今天你必须打消了这个念头,否则别怪我不顾父子之情。”
“哈哈哈,冷血无情的事你做得还少了?还会在乎父子之情?”
顷刻间,林子里的一老一少动起了手,而金承佑就趴在不远处的树丛里,静静地看着这场亲人之间的厮杀。
漆黑的林子里刀光剑影,除了兵刃相击之外,还偶尔传出几声粗重的呼吸。这是一场惊心动魄且很漫长的激斗,两人刀刃锋利,波及到一些细小的幼树时,将其直接斩为了两段。
直到树林里的小树都被砍光,粗树上也是伤痕累累,两人才分出了胜负。
中年男人横卧在草丛中,气若游丝,不用看也知道他周身已是鲜血弥漫;青年人坐卧在一个树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亦是伤痕累累。
青年缓了近半个小时,才摇晃着起身,看也不看父亲一眼,便转了身要走。
轮到金承佑出马了,他从蹲伏的草丛里抢到青年面前,伸手拦住了去路:“很抱歉,偶然路过,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告诉我,你们口中的书记是不是邱俊?”
青年被这突兀吓了一跳,差点没立住一跤摔倒:“你是谁?”
金承佑眼神冷峻,加重了语气:“现在是我在问你!”
青年只能看清金承佑的大概,他是不畏死的,不管对方是正是邪,他都不会欺瞒:“正是邱俊,怎么?他要杀我灭口吗?”
金承佑不再言语,他收了青年的武器,带他登上了还没歇够的渔船,是个渔翁得利的从容模样。
青年以为他会杀了自己,或是把自己带给邱俊。然而冷清的小岛是他从没想到的,岛上的茅屋很黑,这一关,就好像遗弃了时间,茫茫地不知过去了多少日子。
金承佑总是向他问起关于邱俊的把柄,他不说,因为金承佑总是一副不冷不暖的样子,看不出是敌是友。
时间久了,青年在岛上待得反而越来越随性,每天打打猎,散散步,成了个颐养天年的模样。只是偶尔从金承佑的房间里传来无休止的咳嗽,吵得他有些心烦。
终于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早上,金承佑撇下青年,再一次驾船离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