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鸣不知道是否应该把丁烨的动机告诉华兴然，他觉得华兴然身为父亲曾经的部下，身手必然不凡，毕竟在他见过的组织成员里，每一个都是以一挡百之人。若是由华兴然亲自出手，应该很容易就能解决这个麻烦，也就没有他掺和的必要了。

但姜鸣又想到在夜店里遇到的那两个人，如果贸然去找华兴然，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踪，这样不但会打草惊蛇，还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思前想后，姜鸣决定还是先由自己找出这个叫丁烨的人，再见机行事。

姜鸣把明琪撇在房间里，独自一人离开出租屋，向华兴然的公司大厦走去。

他在路边摊买了一顶棒球帽，稍微遮掩住了自己的面貌。

上一次来常沙，姜鸣被刘兆龙派来的杀手追杀，让他疲于奔命，多多少少在城市里留下了一些痕迹。不论是在华江边的小巷被人追杀，还是在机场里杀手从角落里射向他的子弹，都完全有资格登上报纸网站的头条，若说常沙市没有人认得他的样子，根本不可能。

因此姜鸣只能尽量避开人群集中的地方，专捡偏僻的小巷道出入。

姜鸣忽然发现，自从杀了汪良之后，自己就只能在阴影里生存，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老鼠，每天都在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所有人，一旦自己被暴露在阳光下，等待他的只有死亡和牢狱。

姜鸣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是好是坏，相比于过去，此时的他犹如身处在另一个平行空间，只不过这个空间只有他一个人，仿佛在与整个世界为敌。但姜鸣知道，若想活下来，并且顺利地找到母亲的死因，这是他唯一可以选择的生活方式。

对常沙的陌生，加上他不敢随意与人交流，姜鸣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曾经来过的华兴然的公司。姜鸣看了看表，指针刚好落在了九点钟的位置，正是上班时间。

姜鸣佯装成路人的样子，慢悠悠地在大厦附近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折腾到中午，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中午的休息很热闹，大厦里的员工一涌而出，他们顾不得头上的炎炎烈日，很有规律地分散在附近的餐馆里，疯狂地“掠夺”午餐。

姜鸣借着人群的掩护，走进了一家正对着大厦门的咖啡厅，点了些点心和咖啡，面向窗外，一边品尝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厦。

大厦门口的员工散去之后，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除了不停穿行的车辆给姜鸣的视线造成了一些阻碍之外，每一个路人都看得很清楚。

有骑着电动车身披黄色工作服的外卖员，有西装革履健步如飞的白领，有穿着花短裤人字拖的无业闲汉，有穿着高跟鞋花枝招展的惊艳女郎……

等等！

正在逐一扫视的姜鸣把目光折返回去，回到了那个上身背心，下身短裤，脚下人字拖的男人身上。这种打扮的人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并没有什么值得推敲的地方，但姜鸣细细地瞧了半天，总觉得这人有些古怪，但怪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把咖啡厅扫视了一圈，发现店里的人不是身穿工作服，就是休闲服，基本都是合理的工作服饰。

姜鸣摸到了一些头绪，他不紧不慢地结了账，以一个普通上班族的模样走出咖啡厅。

姜鸣敲响马路对面，那个踩着人字拖的男人依然站在大厦门口，嘴里叼着一截香烟，正在聚精会神地玩着手机。

姜鸣又向马路两头瞧了瞧，用正常人走路的速度在大厦的左右两边各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大厦门口。他终于知道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古怪之处。

这座大厦位于市中心的商业区，附近几乎全都是写字楼，在这里出现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上班族。而马路对面的拖鞋男一身邋遢的装扮，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虽然现在的年轻人大多喜欢以这种造型外出，但绝不可能是在工作的时间范围内。当然也许会有例外，散步也好，逛街也好，使得这个男人的疑点看起来并不突兀。

但姜鸣在经历了无数起伏之后，变得十分敏感，他认定这个人一定有问题，或许这只是一种直觉。

这时那个男人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姜鸣的存在，忽然收起了手机，走进了大厦旁的一条小街。

姜鸣佯装散步，待那人消失在视野之后，立即快步走到墙边，沿着人行道紧紧地跟了上去。

转过街角，是一条一马平川的马路，中间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藏身的障碍物和岔路口。

姜鸣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打扮非常的男人，他正以一副最寻常的姿势左顾右盼，走起路来晃晃悠悠，闲庭信步。

姜鸣见状跟了上去，与对方始终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也迈着悠哉的步伐，神情自若，手上顺便点燃了一根烟塞进嘴里。

走了十多分钟，姜鸣看见对方拐进了一家银行，便加快了脚步，在门前丢掉了烟头，跟了进去。

银行里人很多，拥挤得让姜鸣有些透不过气。因为寻常的白领总是忙于工作，只能抽出自己午休的时间来银行处理业务，因此午饭过后成了银行里最火爆的一段时间。

姜鸣在坐满了人的银行大厅环视半晌，没有找到那个男人的踪影，又被披着彩带的接待员缠着咨询，顿时弄得他有些着急。

“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短裤人字拖的男人进来？”姜鸣找了半天未果，只能急切地向接待员询问。

接待员点了点头：“是刚进来的那位先生吧，他在……咦？人呢？”

接待员微笑着回身指向一个没有人的长椅，显然也对失去了目标而感到费解。

姜鸣知道自己跟丢了目标，正暗自气恼，忽然鼻子里冲进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是一抹浓重的香水味，味道浓重得有些刺鼻，但又不是正常香水该有的味道，其中好像还混合着一种香烟的味道，因为姜鸣刚刚吸过烟，对这个味道记忆犹新。

姜鸣顺着这股怪味侧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戴着墨镜和草帽的女人从他身边经过。这个女人比姜鸣矮了半个头，帽檐挡住了脸，看不清样貌，但那股烟与香水混合的味道却掩盖不住，正是来自她的身上。

姜鸣看见她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转过身，在接待员疑惑的目光下跟着女人走出了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