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人影走来,稚童警觉地躲在了一旁,屏住呼吸不想被人察觉到。
那个混蛋二师兄说是只离去一会儿,眼下却已是过大半个时辰了,估计是托大被人干掉没跑了。
沐清水没了是小,可自己身上的禁制该怎么破除呀。
那晃悠而来的身影像是闻到了孩童的气味,虽然步履蹒跚,却不偏离大致的方向。
五子矮着身子,延长换气的频率,躲在几株挨得稍近的墨竹后,想要躲避来者的追踪。
缓缓挪移的脚步尽管只是略微地变化了位置,但十丈外的那个身影还是感知到了,因为五子清楚地看到每次自己挪移脚步的时候,远处的那个家伙就会稍稍地停顿一下,然后侧着身子继续赶来。
“靠,不会真的又撞上了行尸吧。”五子薄薄的衣衫被打湿了大半,衬出瘦小的脊背,“葫芦没了,正面抵抗怕是必败无疑,禁声咒的时效至少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想喊救命都做不到,怎么办……”
就在五子握紧拳头准备拼死一搏时,远处突然迸出一声突兀的声响,五子警觉地抬起头来,膝盖稍稍上弯,瞪大了眼睛透着两竹之间的缝隙快速且仔细地搜索着前方的空间。
“呼,呼……”
五子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因为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跟丢了那可能是行尸的山间邪祟。
在哪儿,在哪儿,他在哪儿?
沉重的呼吸伴随着脑海中不断重复闪现的话语,紧绷的腿部一阵阵发麻。
空气安静着,连晚风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五子身后的耳畔响起,“咋了,你是在出恭呀?”
“砰!”
五子的拳头还是本能地向身后砸去,不过如他所想的那般未曾奏效。
“不至于吧,我才离去那么一小会儿,你就紧张成这样。”
沐清水露出戏谑的神情,食指在五子唇前一抹,小家伙儿原本紧闭的嘴唇终于松开了。
“好好走过来打个招呼会死呀……”
五子还想再抱怨几句,但看到沐清水递过来了一把样貌非常不俗的短刀后,也就咽了咽口水,把话收了回去。
鸳鸯双刀,一长一短,可攻可守,眼下沐清水把短刀交给了五子防身,自己就神气地将长刀垮在腰间。
虽然没有什么用刀的经验,但一些简单的挥砍自己还是做得到的,沐清水摩挲着质感温润的刀柄,喜形于色。
剑修,公认的最难对付的练气士。
不论是十年如一日的剑术修行,还是为了保证近战能力而千锤百炼出来的不输江湖武夫的体魄,这些都是剑修们难以应对的关键因素。
刀修虽有别于剑修,但也是大同小异。
刻苦训练自不必多说,但要想走到刀剑宗师的那一步,还是离不开那最为让人无奈的天赋了。
几乎是所有的刀修剑修,在一踏上修行之路时便对刀剑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像闻名遐迩的尊居上三宗之一的“锋楼”便是只招收那些天生对兵器有着天然亲和力的灵童。
四年开一次山门,人数不定,全由长老们亲自鉴定。
管你是王侯将相之子,还是红衣教主的血亲,只要达不到标准,无法点亮“折翼”,那就老老实实地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在天地灵气日益匮乏的今天,修士宗门多多少少都要受到灵石的掣肘,因此像不老阁那般广开门户,降低标准才是获取资源的最佳方法。
当年的龙头老大千重门没落至今,其中的缘由当然是多方面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较高的资质要求的确成为了挡在资源门户前的一块路障,在维持宗门大阵的前提下,能分给弟子们的灵气确实要少于其他宗门。
对此,千重门的弟子们也发过不少牢骚,不明白上面的人是怎么想的。
以严苛到变态而闻名的“峰楼”却并没有如千重门那般就此没落,反而稳居上游,成了横在时代潮流前的异类。
标准门槛依旧,不管是收获颇丰的“大年”,还是颗粒不收的“小年”,锋楼总能在十年之内培养出一位剑道的不世天才。
曾有人爆料出锋楼几乎养蛊式的残忍修炼行径,也曾实实在在的在修士界掀起过热度颇高的讨论。
锋楼那边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回应,只是抛出了那句流传甚广的古训“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剑修,即是握着三尺青锋一剑东去的潇洒练气士,也是在黑色雨夜中身披蓑衣,面裹黑巾的冷血杀手。
江湖风流一石,剑修独占八斗。
江湖带血颅首一石,皆是剑寒刀锋。
沐清水抽出自带青芒的长刀,深黑的眸子从上往下扫视,停在了刀柄以下的一寸之地。
一个写意风流,饱含剑意的大字镌刻其上,那是蓬莱宗第一刀剑大宗的独一无二的标识——锋!
锋,刀剑之利,不过寒锋染血。
沐清水的嘴角溢出了一抹鲜血,那是龙吐息第三段的副作用,以三境之力硬撼四境刀客,要是没付出点儿代价那还真说不过去。
只是此刻沐清水的脸庞平静依旧,甚至嘴角还时不时地翘起,露出似有若无的笑容。
并不是翻涌的气血在身体内闹腾得还不够厉害,也不是他的毅力坚定对痛觉已经麻痹,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让他觉得这场三宗之间的较量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无趣。
“走吧,等跟他们仨会和了,你想怎么看都行。”
沐清水摸了摸五子的小脑袋,催促道。
“那你把你腰上的那把大刀也给我玩儿玩儿。”
“你拿不动的。”
“呸,瞧不起谁呢……”
忽明忽暗的云溜过天幕,露出了愈加圆润的明月。
两位相差十岁的少年和稚童在昏暗的竹林中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稚童把长刀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挥舞着短刀,信誓旦旦地说说等他长大了一定要练一手上乘的刀术,要那种打败天下无敌手的刀术。
半大的少年只是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在离他们三十里外的山崖旁,服饰一致的年轻人们一个个铁青着脸,对着失去了符咒支撑后手脚抽搐,面色苍白的行尸。
是的,作为不老阁的精锐们,他们一行十数人竟然漫山遍野地奔波了一个晚上,为的就是一个浑身抽搐,白面长脸的傀儡行尸。
“哈哈哈哈……”
油头粉面的少年癫狂地笑出了声来,他一脚踢飞了行尸的头颅,紧咬着牙发誓要抓到那个戏耍他们的贼人。
被夺取双刀的红衣少女此时正失魂落魄地靠在了一颗歪脖子树上,她半睁着眸子眺望着山涧中密密麻麻不知是绿色还是黑色的植株,待阴云遮住了月光,她也就消失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