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内容大概也是武汉市多家医院出现不明原因的肺炎患者,其中有详有略,让人真假难辨。
如今这环境便是这样,新媒体网络自媒体平台的蜂起时代,网上的信息五花八门,有人人云亦云,有人添油加醋,没人知道这些事出自哪里,也没人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随便这一个标题便能引来成百上千双炙热目光,但炙热目光过后多半是失望,眼球被吸引得多了,便免不得生出些许疲惫,这事就好像那跃跃欲试的狼,喊上几遍,也就没人注意,反倒让狼,扑了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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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
ICU病房内。
数名身着厚重防护服的医护人员缓缓走出病房,大半面容都在防护服笼罩下,让人看不真切。
手持肺泡灌洗液样本年轻医生回头询问道:“老师,我先将样本送检?”
防护服下的李和年微微颔首,叮嘱道,“去吧,注意温度保护。”
齐延欲言又止,轻轻问道:“好,老师,那童凡……”
李和年微微摇头,防护服下的表情有些凝滞,“不知道,先看她CT结果吧,希望没有人传人现象。”
护目镜下齐延眼神复杂,没有说话,快步离开ICU缓冲区。
“齐延。”
当齐延还差几步离开缓冲区时,李和年声音蓦然响起,年轻的实习医生眼圈微红,双肩微微战栗,缓缓停下步伐但没有回头。
李和年望着那年轻背影,温言道:“可还记得学医时宣讲的誓言?”
齐延强压住心中的哽咽感,红着眼眶,坚定道:“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李和年微微点头,字字铿锵,“医者父母心,我们不希望任何一个患者出现意外,这身白衣就是站在患者身前的堡垒,哪怕风霜对这座堡垒有所侵害,但也是在所难免,侵害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我们只能竭力将侵害降到最低,但比起这座堡垒的安危,身后的人更重要,你可明白?”
齐延重重点头,年轻的嗓音响彻缓冲区:“明白!”
谁都不是金钢铁铸,谁也不是铁石心肠,人都有感情,都有牵动心弦的事物,都有儿女情长,可穿上这身白衣,便要担起白衣的责任,哪怕前方艰险,哪怕儿女情长,都要将责任和使命,放在首位。
年轻医生的身影消失在缓冲区内,李和年望着那年轻人离去的方向蓦然无语。
“李主任,患者心脏衰竭!”
中年男人身形刚动,便听闻身后惊慌的呼喊声音响起,才出病房的李和年转身狂奔而去,数名医护人员大多如此。
年轻护士望着检测仪上的数据,惊慌道:“主任,病人搏动消失,心音消失!”
“病人瞳孔散大,对光反射减弱!”
“肾上腺素!”
李和年朗声喊道,同时将两手掌根叠在一起按压在病患胸部正中,微微按下,施行心肺复苏。
重症监护室内,数名医护人员心弦再次紧绷,缓冲区外,手机铃声不断响起,响了几次,重新归于寂静,可在偌大医院之中,人生的悲喜成了主旋律,有痊愈患的者畅意言语,也有逝者家属的蓦然流泪,在如此旋律下手机铃声显得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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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街头,一切都如往日一般,毫无变化,车站机场中迭起的广播从未停止过,作为一个巨大都市作为一个交通枢纽,武汉承担起了他应有的责任,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面容离开这座城市。
可便是如此离开,这街头依然拥挤熙攘,似乎起不到什么变化,只是在这层层叠叠的喧嚣之中,那咳嗽声音好似越发明显了,明显到周围随处可见,但仔细寻找后却毫无发现。
近来这几天,外卖小哥程百涛算得上是归心似箭,终日除了工作余下的时间便是合计着给家中亲人带些什么东西,武汉特有的吃穿,父母长辈的应用之物,姐姐家那小祖宗的玩具程百涛都算在心中,可是一件都不敢忘却。
地道的北方汉子,在这座城市中打拼了已经三年,转眼离开家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程百涛将二十岁中最重要的三个春秋奉献给了这座城市,三年时间,将这个倔强少年的棱角尽数抹去,
随着时间的堆垒,这北方汉子对于家乡思念与日俱增,这不离新春还有一个多月,程百涛便早早的订好了回家车票,大年二十八的车,刨去了奔波在路上的时间,刚好能在除夕前到家,虽说时间赶了点,路上匆忙了些但能过上个团圆年节,也算不错。
一个中午的忙碌,让那厚重冬衣下全是斑驳汗水,这些汗水或炙热或冰凉,程百涛也是如此,身身汗水让他更为踏实,一连气送了几单程百涛迎来了一个狭小的空隙,数名穿着相同的同事聚在一家餐馆门口,一起等候着订单上的饭菜出锅。
闲谈之中,话语多半会落在回家的话题上,有人不准备离开这座都市想趁着年节时分多跑几趟,多谋些生计,有人则已然定好了回家的车票,只等时间一到,便要回去看看家中的老父妻儿,看看那许久未见的朋友。
神思之时,一阵嗡鸣声缓缓响起,身着厚重冬衣的年轻男人以为是派送订单,抬起一看是个本地信息推送,起初时没有在意,但最上方一条细小文字引起了程百涛注意。
‘本地出现在多名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患者,原因待查。’
程百涛自顾自的呢喃着:“病毒性肺炎?”
一旁同样衣着的中年汉子没有听清,诧异问道:“什么?”
程百涛重复道,“网上说武汉出现不明原因的肺炎。”
同事一愣,“新闻说的啊?”
“不是,本地媒体。”
中年汉子嗤笑道:“可信可不信,现在这自媒体听风就是雨,指不定又是什么新的引流手段。”
程百涛担忧道:“不过最近这感冒的人可是不少。”
中年汉子咧嘴一笑,“冬天,感冒发烧咳嗽几声不是正常?”
“3753!”
正在程百涛思绪飞离之时,餐馆内传来阵阵外卖订单号码的呼喊声。
年轻男人顾不得心中思绪,从店主手中接过散着热气的餐食,重新踏上了送餐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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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市。
李家院子,昨日里李延志睡得极为香甜,今天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
孩童便是如此,无论昨日里如何玩耍疲累,一场美梦便全能补回来,第二天依旧生龙活虎半点也不觉疲惫,可李母上了岁数一日乏累三五日的休憩都于事无补。
这不,才陪孙子玩了个把小时,已然是腰酸背痛,坐在院子里迎着金阳休息着体力,时不时掺上几个颇为困倦的哈欠。
孩童到了一个新鲜环境只觉一切都极为新奇,奶奶累了,便由姑姑李沉蓝替换着上场,继续在这院子中疯跑玩耍,有时脚下一个不稳踉跄着跌倒也不怕,起身拍拍灰尘,仍是满脸的开心。
原本这陪伴孩子的差事还落不到母女二人身上,周边邻居家有几名同龄的孩子,多半是年节时分回来过年,同龄孩子一起玩耍气氛更为高涨些,可这村里有人感冒了,李母可不愿意让孙子冒这个险,便将这差事揽在院子里。
李母又怕自己这上了年纪的手艺孙子不爱吃,便由儿媳陈温云掌厨,做些孙子可口的饭菜,李母似是看的累了,倚坐在院子里,带着老花镜随手翻着手机里的花花绿绿。
古语有言,老母一百岁,常念八十儿。
这话放在哪里,分量都极重。
放在李母身上则更为贴切,母子二人分隔两地,当母亲的算是把武汉的大事小情全然记挂在心上,雪雨阴晴都是老人家关注的焦点,无论天气变幻气温冷暖母亲的电话总会比天气预报来的更快些,不断地叮嘱着百十公里外的一家三口。
翻看武汉实事已经成了李母的习惯,李母脸色逐渐凝滞,连连呼喊女儿。
“小蓝,小蓝!”
李母指着手机屏幕,着急道:“你看看这写的是不是武汉?!”
李沉蓝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啊,怎么了?”
李母白了一眼女儿,“还怎么了,你哥不就在武汉呢么,这出了个什么不明肺炎,你这死丫头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你哥?”
听闻爸爸的消息李延志无论玩得多疯都会停下动作,但小小年纪的他不明白什么是不明肺炎,也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着急。
李沉蓝极为无奈的摇头道:“妈,都什么年代了,网上的满嘴跑火车还少么?”
“那也不行,万一是真的呢,给你哥打电话问问,大过年的你哥一个人在武汉,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可得让你哥注意点。”
李沉蓝拿出手机,呢喃道,“好好好,我打我打,上了岁数就知道惦记你儿子。”
李母没好气道:“你这丫头,你天天在妈身前还用妈惦记你?”
“你那就是偏心。”李沉蓝似是嗔怒般哼了一声,转头朝着五岁孩童大声问道,“小志你奶奶偏心不偏心?”
李延志嘿嘿一笑,咧嘴道:“不偏心!”
“臭小子,连你也不向着姑姑?”
说罢李沉蓝拨通了哥哥的手机,可手机响了许久,没有人答应。
来回几个反复,仍是如此。
李沉蓝没了方才的嬉闹,呢喃道:“没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