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的指针划向十二点,乙亥猪年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式,除了电视里那满天烟花礼炮声外,这座泱泱大国在无数句加油声中,迈向新的一年。
2020年1月25日,庚子鼠年,大年初一。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新年便如此的来了,它突如其来又如期而至,在众人还未缓过精神的时候,已经为这天地拉开新的篇章。
新年的第一天本是个走亲访友的大好日子,可就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让一切都变了模样。
‘国家卫生部门通报:截止24日24时,29个省区市报告新增确诊病例444例,死亡16例,目前全国共报告确诊病例1287例。’
‘据卫生部门通报:江苏、黑龙江、新疆等六个省正式启动一级应急响应!’
……
新春的钟声刚刚敲响,但关于疫情的报道也如期而至,全国越来越多的省市出现了新冠的踪迹,也有越来越多的地区厉兵秣马决心与病毒斗争到底。
早上七点,济南。
“让一下,让一下……”
高雪晴与曹卿文一前一后快步奔跑在南鲁医院的大厅中,让原本睡眼惺忪的人群有些杂乱,二人一路狂奔拒绝了需要等待的楼梯,顺着楼梯快步上了三楼。
隔着玻璃门,隐约瞧见呼吸字眼,两位年轻姑娘的心才稍稍放下。
“还好赶上了!”
二人相视一眼,话语之中极为激动。
呼吸科室内,十余人站在医生办公室内,在一张纸上轮番写上名字,众人看着印着十数人鲜红手印的纸张,眼神无比坚毅。
“等一等,还有我们!”
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从科室尽头传来,正准备散开的众人不禁一愣。
就这么一个诧异的工夫,呼喊声的主人已经赶到众人身畔,高雪晴一把按住桌子上的纸张,着急道:“我们也去!”
说完,丝毫不理会众人夺过笔挥挥洒洒写上名字印了上手印,重症医学科护士曹卿文紧随其后,这张承载着近二十人指纹的A4纸此时无比的厚重,名头上‘请战书’三个大字极其耀眼。
‘尊敬的院领导:我们自愿请战援鄂,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坚决听党指挥,不负国家重托,不负国家期望,坚决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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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早上,被按下暂停键的武汉格外冷清,街头巷尾空空荡荡,只有偶尔肆虐的寒风卷起一只还未来得及枯黄的香樟树叶。
眼下这座萧条的城市,竟然有些让人记不起来它的名字,记不起来它那荆楚之地的称号,没错,这就是武汉,风暴中心的武汉。
今日的武汉没有往日大年初一里相互拜年的声音,反而多了一句又一句‘不是本社区的居民禁止入内’的严肃言辞。
城南医院,重症隔离病房。
嘟……
一阵静止的盲音骤然响起,生命检测仪上的线条逐渐拉直,屏幕中各种数字逐渐归零,种种的种种都意味着,有一条生命正在无声的消逝。
王济献手臂微微颤抖仍在操控着一旁的ECMO设备,可任凭这种体外膜肺氧合机器在如何运转,生命检测仪上的数值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上午九点许,一条格外沉重的字眼出现在‘武汉呼吸专家组’的群聊中,与此同时,也通过媒体渠道,推送向全国各地。
‘武汉市城南医院呼吸科医生罗成平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因抢救无效,不幸去世。’
这条格外沉重的消息似初秋的落叶一般,散落向各处,凡是身在武汉的医护人员瞧见这条消息,心中都闪过惋惜,李和年也不例外。
下午一点,隔离病房缓冲区,刚得知这条噩耗的李和年猛然起身,身躯有些颤抖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老师一直都是李和年极为敬仰的老前辈,无论是从医还是救人,老前辈一直都是李和年的标杆。
一旁的齐延对这位老人家也有所耳闻,一时之间也有些接受不了这种同事离世的噩耗,正在几人恍惚之际,缓冲区内的电话骤然响起,年轻男人最先回过神来,接起电话连着知会了几声,匆匆道:“老师,门诊传来消息,有一位重症患者转到医院,状态不太理想,九楼病房请您过去一趟。”
李和年双眼闭阖,竭力的调整自己的心态,片刻,战栗的身躯缓缓停止,他明白,现在并不是感伤的时候,他们身在一线,所遭受的危险无处不在。
隔离病房三楼,包括吕成教、孙文岭在内的几位专家正在探讨着病人情况,看见李和年到来,将手中的资料递送过去。
李和年翻看着病人的检查结果,低声问道:“患者现在情况怎么样?”
吕成教微微摇头,“不太乐观,患者六十二岁,身体素质不错,但发病时间太长,据其老伴说患者出现症状已经有六七天了,但一直没有在意,22日晚出现发热症状才拨打了120,可入院后病情急转直下,无奈之下才今天转入我院的。”
听完介绍看完结果,李和年对于病患的状况有了个大概的认知,病人的情况是很棘手,但从发现新冠开始,棘手的问题还少么?
可分开众人后,眼前的一幕让李和年震惊不已,众人纷纷凑向病床,唯独李和年呆愣在原地,双眼瞪得老大,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中年男人连连翻动手里的检查结果,看着病历本首页的名字,李和年如遭雷击。
上了无创呼吸机的董志昭目光与李和年相接,脸色涨红的花甲老人忍着呼吸困难带来的压迫感,满眼和蔼的摇了摇头。
李和年强忍着心头的震颤,探查了老人各项指标和情况,半跪在病床前,眼圈通红,轻声呼唤着:“姑父。”
两行热泪顺着董志昭眼角滑落,呼吸面罩下花甲老人嘴唇蠕动:“孩子,我是个罪人,把你姑姑也给连累了。”
“没事,你们都会好起来的。”
安抚了一声,李和年为董志昭拭去泪痕,继续问道:“这事,你们告诉云路了么?”
花甲老人微微摇头:“没有,怕影响你们工作,没敢跟你们说。”
孙文岭等人看着情感流露的二人不禁叹气,在疾病面前,一切都是那么苍白和无力。
制定完治疗方案后,李和年没在病房里多做逗留,董志昭是自己亲人不假,但偌大武汉,还有其他病人等着他,他别无选择。
又一个多小时,李和年忙完了当前病房的问题,站在紫外线消毒灯前,他掏出了用无菌袋包裹的电话,指尖在一个电话号码前悬了好久,终是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