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下起了大雪,雪势较之前都要大许多,龙禹瞥了一眼正端坐在桌子旁作画的宋时与,小妮子披着那件狐裘大衣,屋内相比外边要暖和许多,她的小脸上也有些红润起来,手中画笔在纸上划动,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她的注意力全在眼前这幅画作上,不远处的龙禹是看不懂的,至于那每一笔的轻重弧线勾勒程度,墨量需要几分,他都一概不知,只是看着小妮子这副模样很是舒心,明明就该是这般样子,以前非得动不动就暴露出一种野蛮粗暴的本性。
龙禹手负身后悄悄靠近正在专心作画的宋时与,怕弄出动静来惊扰了她,画虽还没画完,不过粗略看去,画上之人该是龙禹无误了。他看得入神,她画得认真,每一笔都是脑海中最清晰的模样。
另一个院子里的小姐妹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彦月姑娘和彦月正在书房内,也是面前各摆着一副笔墨纸砚,彦月姑娘身旁有夏瑜帮助研墨,夜川则是不吭声地替彦雪研墨。三位姑娘似是约定好一般,三人各画一幅身旁男子画像,以今日大雪为背景,其余的自由发挥。
彦雪这小丫头自然是比不上宋时与,可粗略画出身旁夜川的大致模样该是没有问题,行起画笔来不论姿势还是画笔的走势都要输对面彦月姑娘几分,只见小丫头小脸泛起了微红,该是看到对面彦月姑娘的画自惭形秽了,小丫头偷偷瞄了一眼夜川,他假装没看到,仍旧专心研墨,小丫头长舒一口气,纸上那男子的大概模样也渐渐步入正轨了。
宋时与这边全心作画,龙禹不敢惊扰,该是最认真的一幅,待到画像初成,举起观赏那一瞬间,龙禹心里真是对这小妮子说不出的佩服,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真有这般帅气模样?他轻轻从身后环抱住小妮子的腰,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凑到耳边轻声道:“好久没见你作画了?”
她歪了歪头,娇笑道:“你若喜欢,我便画给你看。”
他毫不犹豫在小妮子的脸颊上留下一吻,待到墨迹干了,牵起小妮子的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替她理一理头发,拿起画像二人朝旁边院子里走去。
这边两位姑娘还在创作中,小丫头后来居上已经快要赶上彦月姑娘的进度了,只是不管从形或神上来开,皆是比不上彦月姑娘的三分之一,小丫头虽和宋时与简单学过一阵子,可毕竟是皮毛,从小的积淀也没有人家浓厚,从一开始彦月姑娘那股从容的姿态便可看出。
彦月姑娘却没有宋时与那般认真,和夏瑜有说有笑,夏瑜这种看惯了人间至宝的人,对画作自然一眼便知好与坏,在彦月姑娘纤手握笔作画之时,对其稍有不足之处指点一番,最后画像初成,摆在面前的便是一幅大作,夏瑜忍不住双手捧起来赞叹一番,看得对面小丫头已是尴尬的红了脸。
见龙禹和宋时与带着画作前来,小丫头拼命想要捂住自己所画的东西,夜川早已是没了眼看,只是不想伤小丫头的心故作看不见罢了,疯狂对众人使眼色。
只见小丫头一下趴在了桌子上正好把自己的画给挡住,宋时与好奇地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了半天好话,她就是不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夏瑜很懂女孩子心思,上前柔声道:“彦小姐,方才看你画夜川公子的眼睛时格外认真,我也是看得入了迷,可否让夏某再观赏一番?”
小丫头缓缓抬起头来,半信半疑道:“就……只有眼睛吗……”
那沾满了墨水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引得哄堂大笑,距离最近的夜川也是没眼看,侧过脸去强忍笑意。小丫头这幅可爱模样简直就是众人今日的快乐源泉,宋时与赶忙拉着她去洗洗脸换一身干净衣服。
“夏馆主……我不懂这些,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夜川半信半疑道。
夏瑜微笑道:“确实如此,彦小姐虽拿笔姿势不够专业,行起笔来也少了几分挥毫气势,可在这眼睛上确实花了不少心思,单拿这个眼睛想比,一点不输彦月姑娘的画。”
夜川微抿着嘴点了点头,捧起那被小丫头已是弄花了的画,一张咧开的大嘴露出大小不一的牙齿,两只耳朵竟然能有那么大,鼻子也是只能看见两个圆孔,头发就更不用说了,在小丫头眼里夜川似是没有头发一般,画上竟是一个秃头。看到了最恶劣的一面,接下来看到的便是最美的一面,夜川将视线聚焦在那双眼睛上,快速移步找到一面镜子靠近看了看,现在这双眼睛和画上所呈现出来的眼神不一样,夜川苦苦挠头也说不出其中意味。
夏瑜移步到身旁,轻声道:“这眼神绝不是凭空而来,该是彦小姐在你眼中所看到过的眼神,或许你仔细回想一番,便可知晓!”他轻拍了拍夜川肩膀,尽在不言中。
夜川微闭双眼,脑子里开始搜寻每一次和小丫头在一块儿的记忆。片刻之后,他苦笑一声,那么一瞬间的事情这小丫头竟记得如此清晰。二人上到三剑庄,听到有人袭来,夜川挡在小丫头身前迅速还击的那一瞬间,这画上眼睛的那种眼神便是那一瞬间的眼神无误了。
“小丫头片子!”他苦笑一声喃喃道。
小丫头换了身漂亮裙子披上一件狐裘大衣,兴致勃勃地回来想要看一看宋时与的画作,全然忽略掉不远处的夜川,他的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是愧疚,是难舍。
小丫头从龙禹手中夺过,平铺在桌子上,第一眼便惊掉了下巴,夏瑜也是专注起来,搞得龙禹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帅的真人就在身旁不看,非要去看那副画?
夏瑜的手在画上缓缓划动着,感受着宋时与的每一笔,嘴里频频发出赞叹之声,这么看来,有这么一位大师评价,宋时与该是画得最好的一位了。
众人都围了上去,宋时与有些不好意思,缓缓靠近龙禹躲到他身后,听到别人的赞赏自然是件快乐事,只是夏瑜这人连小丫头画上的眼神都能看出来不简单,宋时与的小心思怕也是藏不住吧。
果不其然,夏瑜微笑道:“宋小姐……便宜了龙禹这小子了!”
宋时与与夏瑜眼神交流一番,俏脸微红,夏瑜也没有揭穿。
那画上的龙禹既急躁又平静,暴力中不失温柔,莫不是龙禹与夜川去河里游了一圈那晚发生的事?夏瑜不说,这也就烂在宋时与肚子里了。
“你们看那是什么!”
小丫头余光里飘到一丝异样,外面白雪皑皑,余光里出现一丝红光,众人朝窗外望去,是那凤凰出现在了天空,身携白雪,炙热如火,这无疑为今日更添一分欢喜。龙禹一把搂过来小妮子的腰,夏瑜轻轻将彦月姑娘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夜川也犹豫着牵起了小丫头的手。
这世间风景如今日这般该是多么美好。
……
那一天,剑山叔喝光了酒壶里的酒。
周家故里有遗孤名青容,因身材姣好先后被三位大户人家看中纳为小妾,名义上是与正房同等待遇,实际上只是用来泻火的工具罢了,才二十岁出头便得知不可生育,被最后一家逐了出去,受尽了白眼,后自学剑术,心中已是没了信念,沦落为风尘女子以此苟活,渐渐地有了些积蓄,寻到一位剑道宗师拜师习剑术,不料这在天下武者中多少有些地位的剑道宗师竟也是那般贪图姑娘身子的好色之徒,庆幸的是,那人后来被一位剑术更为超群的人在中立区给灭掉,姑娘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她活在这世上该是没有什么目的吧,一心想要习剑术,舞起剑来在内行人看来却多少有些废柴般的感觉。
弧月城内,她仍旧手持一把剑走在街上,身后总是跟着一群人,有的趁着人多在其浑圆挺翘的地方捏上一把,她只是冷笑一声,不予理会,习惯了人们的冷眼和嘲讽,更是对这些借机揩油口水已经流到地上的人习以为常,花得起钱的会做出这种事情?都是自己私底下爽上一番罢了,哪里会去大街上跟着人家后边走,还得趁着人多的时候借机摸那么一下?不过倒是有一些是花光了私房钱的贼心不死还想背着发妻与这姑娘再共度一晚。
今日身后这群人多少有些奇怪,将她挤到了一个小巷子里,众人色眯眯的蠢蠢欲动,估摸着是没了私房钱,商量一通准备合伙欺负人家姑娘一下然后提裤子走人?
她抽动那把剑以此警示众人不要靠近,色字上了头哪里还管得了这些?第一剑勉强将一人打倒在地受了点轻伤,起身便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扛到附近没人的地方,看来之前是做好了准备的,分工明确,四人按住手脚,一人面露淫相开始野蛮撕扯她的衣裳,只见她眼角已是泪水涌出,众人更是愈发兴奋。
两剑出鞘之声回荡在小巷子里,那五人未反应过来便被洞穿了胸膛,行为最为野蛮粗暴之人更加惨烈,那小玩意被硬生生切了下来,还未感受到痛苦就已没了气息,也算是死得痛快吧。她颤抖着遮住自己的身子,看到旁边那被切下来的小玩意,血腥至极,不禁一阵呕吐。
陈剑山双手颤抖,手中两把剑落到地上,看着女子那副样子,他颤抖着嘴唇,泪流满面。
“容妹……”陈剑山哽咽道。
陈老头儿拖着步子缓缓朝青容走去,早已是哭成了泪人,她方才想要逃走,听到那一声容妹还是回了头,跑上前去紧紧抱住陈老头儿,两人皆是痛哭流涕,青容姑娘仍旧有些衣不蔽体,与陈老头儿一同前来的男子便回过身去,留给老徒弟一点时间。
老徒弟比青容姑娘矮了许多,导致紧紧相拥之时只能将头埋进她胸口,片刻之后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让我找的好苦啊容妹!”老徒弟哽咽道。
她摸了摸陈剑山的脑袋,颤抖着嗓音安慰道:“没事了,我在呢!”
远处那人无奈轻叹一身,这到底是谁在安慰谁?老徒弟果真不让人省心,见到青容姑娘就没了男人气概。
“咳咳!”他轻咳两声。
老徒弟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再次仰着头对面前姑娘泪眼道:“走,跟我回三剑庄!”
她挣脱开了陈老头儿的手,柔声道:“我有事要做……”
“哎呀,什么事那么重要,等我死了你再去也不迟嘛!”陈老头儿抱怨道。
她就是不走,陈老头儿没办法,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可不能再放跑了,必须随时跟在身边。
“臭小子,你说你要去月背谷是吧,你去吧,我跟容妹找个地方歇息等你回来!”
陈老头儿说罢便拽着青容姑娘的手想要走,不料她微皱眉头仍旧停在原地像扎了根一般就是不动。
她抬头望向陈剑山口中的那个臭小子,心中也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