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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宫殿偏殿外,堂堂古城剑道宗师崔甲胜正跪在此处,而殿内空无一人,他仍旧是一动不动。

夜川远远看去便见那才被两剑庄庄主陈剑山给折损面子的崔甲胜低着头跪在那里,索性转头离去,让他在那里继续跪着。

苏南子笑道:“公子为何不去安慰一下这还稍微有点用处之人?”

夜川咂巴咂吧嘴,叹道:“你以为他是来干嘛的?”

苏南子收敛笑意,摇了摇头。

夜川苦笑道:“他无非是想来请罪,实力最强的弟子都死在了陈庄主剑下,一是闹出这么大动静怕我生气,二是为他疾风剑阵找借口。”

苏南子微微点了点头,回过身去眯眼看了看那一动不动的崔甲胜,戏谑道:“公子,他不会睡着了吧?我去让他清醒清醒?”

夜川摆了摆手。

迎面走来一人,他躬身凑到夜川耳旁,苏南子站在一侧等候差遣。

夜川摆手示意那人离开,手负身后长叹一声。

苏南子好奇道:“公子为何叹气?”

夜川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苏南子,苦笑道:“你可知此时中立区聚集了多少天下武者?”

苏南子眉头微皱。

“有人亲眼看到那名叫清水的仆人手中断剑出,继而剑尖生芒,随即是淡黄色明芒,再是青色曜芒,打得那地宫守卫一点脾气没有,你说说,当初夏瑜进地宫,那守卫有没有这般客气?”

苏南子面色凝重,对于夜川口中所说过于震惊。

夜川轻拍了拍苏南子肩膀,淡淡道:“龙禹兄五人进了地宫,不知何时出来,才进去没多久便搞出巨大动静,那中立区附近的人都是围了过来,等待看一看是何人从里边走出来,搞出这般动静的,他们五人算是第一拨吧?苏南子,你还怀疑我的眼光吗?”

苏南子躬身不作声。

“走,去看看陈庄主!”

此时宫殿偏殿外,崔甲胜仍旧一动不动跪着等待夜川到来,殊不知夜川早已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跪着吧,说不定等从陈老头儿那里回来就跪到头了。

上次在一众弟子面前狠狠教训了下那古城剑道宗师集大成者,陈老头儿并没有多高兴,波澜不惊,倒是弟子们一个比一个能吹,很快就把陈老头儿给吹上了天,每日都有新增的弟子,还有几个是从崔甲胜那里跑过来的,可怜崔甲胜也不好说什么,难不成要来陈老头儿这里抢人不成?他也只得闷声不吭。

夜川亲眼所见陈老头儿使出的那蹩脚的漫天剑雨,不知是崔甲胜那几个嚣张弟子不配他用全力还是自己根本就只是学到点皮毛,反正和在明城外一战那招,差了十万八千里。

苏南子跟在夜川身旁,二人刚进大门便被一众弟子给迎了进去,陈老头儿正躺在椅子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喝着酒,身旁坐着青容姑娘,正摸着陈老头儿的脑袋看着弟子们练剑。

看着一众弟子上前将夜川和苏南子迎了进来,陈老头儿也是立刻起身,这在人家地盘,还是要懂点礼貌的,毕竟夜川和那崔甲胜不是一类人。

陈老头儿张开双臂豪迈笑道:“夜川小兄弟,来来来!”

夜川也不反抗,反而难得一见如此亲切笑容,似是找到了归属一般。

一众弟子围在苏南子身旁,摸了摸他手中帝尘刀,啧啧称奇。

几杯酒下肚,夜川试探道:“陈庄主,那崔甲胜,可有来找过你麻烦?”

陈老头儿笑道:“哪儿有,我跟崔先生啊关系处的好着呢,这不,那边全是他送的东西,我说不要吧他还硬塞给我,我说了夜川小兄弟不会亏待我们三剑庄这些,他就是不听,最后啊还要说切磋切磋,可怜他那些个弟子噢,唉,不说也罢!”

夜川和远处苏南子对视一眼,不禁苦笑,你陈老头儿就这点小伎俩了。

“陈庄主,你和青容姑娘都是斜阳镇那人的徒弟?”

陈老头儿点了点头。

“那人可还有其他徒弟?”

陈老头儿微闭双眼摇了摇头。

几个两剑庄弟子上前提醒道:“师父,你不是说以后见着一个叫官颖的小姑娘要叫师伯吗?”

夜川微笑着看着陈老头儿,陈老头儿狠狠瞪了那几个弟子一眼,若不是夜川在,陈老头儿估计又得跳起脚来重重敲一下每个多嘴弟子的脑袋。

夜川戏谑道:“到底是该叫师伯还是师叔呢?”

陈老头儿摆手示意弟子该干嘛干嘛去,嘀咕道:“我是有这么个师姐……”

夜川微皱眉头,若有所思,如此一来,那清水该不会是那人的徒弟,难道真有这般一个寒冬便做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难以做到的事?

夜川笑道:“陈庄主,不如跟我讲讲那人的事吧?”

夜川朝苏南子招了招手。

陈老头儿看了身旁青容姑娘一眼,她还沉浸在几位弟子拆穿陈老头儿小把戏的喜悦之中,陈老头儿这辈子最说不出口的便是那仅仅二十左右的师姐和三十左右的师娘了吧。

陈老头儿再次躺下,倒在青容姑娘腿上,叹道:“跟你讲讲也无妨,御尘那小子待在落日潭近十年,我已经七十了,剩下也没多少时间了,就他那么一个朋友,找他陪我出去看一看世间风景,那时候还没想到能够再和容妹重逢。刚出来没多久走明城过,在那东城门外遇上陆宸那老东西欺负人,连沈灵安都给收买了,还好是御尘发善心把陆宸大军给逼退了,陆宸那老东西也还算识趣,还记得当年被自己冷霜刀穿过胸膛的事。御尘这小子心里边一直有个姑娘,也就是我师娘……我跟你说噢,要不是他耐心在落日潭中滋养如今那般心境,别说那一剑入尘境的剑葬风雪了,就是破天荒一剑离尘境那都是信手拈来,说到这就是气,他奶奶的,老子要是遇到那些个狗东西,一定替御尘好好收拾一番!”

苏南子喉结不禁上下蠕动,夜川听了也是面色惨白,古城明处的高手也就是苏南子为首,暗处的更是没有强过苏南子的,最多也就是和苏南子一个档次。天下武者四散天涯,可要说强者如林,还是得看古城,除了西北斜阳镇那个人。

当今天下强者,靠着天时地利人和摸到尘境的人有几个?

西北斜阳镇,御尘一剑葬风雪。

明城显星阁,陆七九一招覆海。

显星阁弟子,武痴史翰奇一指穿喉。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又有谁如武痴一般崛起呢,那清水不就是一个鲜活例子吗,或许只是暂时没有入尘境,说不定什么时候给逼出来了呢?

夜川好奇道:“陈庄主,官月来有几境实力?”

陈老头儿撇嘴捋了捋花白胡须,摇头叹道:“这个我不知道,但御尘那小子说他打不过师娘。”

青容姑娘敲了敲陈老头儿脑袋,嫌弃道:“笨蛋!师父是那个意思吗,师父的意思是,他心甘情愿败在师娘手下!”

陈老头儿挠了挠头傻嘿嘿一笑。

夜川微皱眉头若有所思,想必那名叫官月来的女子,也不是那般简单。

苏南子听了这么些,心里也是颇多感触,或许明白那沈灵安为何去到东北边沙漠古海静心沉淀了。

夜川起身恭声道:“陈庄主、青容姑娘,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不然那人跪久了怕是膝盖要废了,二位和弟子们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随时欢迎!”

陈老头摆摆手,去吧去吧,青容姑娘礼貌微笑点了点头。

一路上,苏南子陷入沉默。

夜川笑问道:“怎么,没信心了?”

苏南子摇了摇头。

夜川轻拍了拍苏南子肩膀,叹道:“你天天跟在我身边确实埋没了,得多见见世面,见识见识更多强者,你才能有所长进,古城的事不用你操心了,你独自出去历练一番吧,切记,打不过的不要硬抗,你死了,我可不收尸,别再像上次在中立区和夏瑜那般狂妄自大,听了陈庄主说的那些,还有最近知道的这些,你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苏南子不能做一只井底之蛙,你现在还只能算是第二档末尾。”

苏南子躬身恭敬道:“请公子赐教!”

二人缓缓朝偏殿走去,夜川淡淡道:“夏瑜一柄匕首尚且可以取你性命,现在又将深埋地下许久的青红匕首取出,现在的你自然是毫无胜算。显星阁、斜阳镇都不是你有资格去的。现在中立区倒是聚集了大批武者,你大可以去历练一番,若是能等到龙禹兄一行人出来,与他们切磋一番,你的收获也会更大。”

苏南子停下来恭声道出一句“明白!”

苏南子轻踏两步跃上房顶,夜川回身喊道:“别错过了大日子!”

苏南子躬身作揖,在夜川注视下于宫墙之上轻盈飘动,夜川回身望着偏殿外那跪地等待自己的人,呢喃道:“别死就成。”

听得两声轻咳,崔甲胜貌似从睡梦中醒来,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下半身已是麻木,只得继续跪着。

夜川来到身后,戏谑道:“哎呀,崔先生,这是做什么,让你久等了!”

崔甲胜怯生生道:“公子事务繁忙,小的斗胆占用公子一点时间,还请恕罪……”

夜川轻笑一声,上前将崔甲胜扶起。

“崔先生,找我何事?”

崔甲胜被夜川扶起身来仍旧双腿并拢毫无知觉,艰难道:“公子,我几个不长眼的弟子惹到了陈庄主,还请公子替小的多说几句好话。”

夜川摆手笑道:“无妨,我已经去过陈庄主那里了,他可是尽说你的好话啊!”

崔甲胜尴尬一笑,没站稳,双臂搭在了夜川身上,顿时重重跪了下来。

夜川皱眉道:“崔先生,又是嫌弃我扶您起来了?苏……”

崔甲胜可怜兮兮地拽着夜川衣角,夜川本来想要捉弄一番,可看向远处时,那平时随口说出的名字,此时已是说不出来。

“公子,误会,小的跪的太久,双腿麻木,公子恕罪!”

夜川俯下身子拍了拍崔甲胜肩膀,“不碍事!”

他扒开崔甲胜死死拽住的手,径直走进偏殿。

崔甲胜神色慌张,抱着腿艰难往前移动,终于是在夜川杵在椅子上快要睡着之前跪着来到了阶下。

崔甲胜低着头战战兢兢道:“公子,你也知道,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弟子没什么长进,上次让苏南子给破了阵,这下那些稍微强上一点的弟子又被……如此一来,这疾风剑阵一时半会儿是弄不出个名堂来了,能否请公子宽限些时日?”

夜川嘴角微微一笑,轻声道:“崔先生不必着急,在苏南子回来之前弄好便是。”

崔甲胜激动地想要起身,无奈腿脚麻木重重摔到了地上,狼狈道:“谢公子,小的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夜川强忍笑意摆了摆手,那崔甲胜硬是又跪着艰难挪动出去,出了偏殿,便是躺在了一旁等待腿脚恢复知觉才歪歪扭扭起身离去。

夜川双眸凝望苏南子离去的方向,正南方,这下,偏殿里果真是死气沉沉。

……

地宫内再次传来不知是何怪物的声音,窜猴儿颤抖着身子躲到了云鸾身后。

龙禹挥舞手中龙源剑,掂了掂赤雀,朝宋一挑了挑眉。

“云鸾姑娘,你就在后边保护好窜猴儿,暂时把剑给宋一用一下,地宫三层只有三只怪物,我们三人争取一人牵制住一个,正好也是个机会历练一番,你们意下如何?”

清水自然一点问题没有,或许让他独自一人前去也是可以的,只是越往下越艰难,能让清水省点力气是好事。

云鸾扔给宋一长剑,宋一不禁摇了摇头,自己已是许久未碰剑了。

五人继续下到地宫三层,窜猴儿拽着云鸾的衣服紧闭双眼不去看那怪物。

龙禹才出现,那三只足有两个龙禹高的蛮荒战熊回过头来咧开大嘴掉了一地不知是口水还是什么东西的液体,着实恶心,滴落到地上激起一团浊气便是一个小坑。

龙禹轻踏两步跃入空中,那巨熊直起身来怒吼一声一掌将龙禹扇飞出去,宋一也是在那一刻突然刺向第一只巨熊,那硕大熊掌轻松挡下宋一一剑,将他给甩了回去,身后两只巨熊见状也是不上前了,直起身子捶打胸膛发出怒吼为那只轻松打退两人的巨熊助威。

清水抬起剑鞘将宋一稳稳接下,龙禹重剑在地上划出一长道裂缝滑行至窜猴儿身后。

宋一活动活动筋骨,按住清水肩膀示意不要出手,回头看了看龙禹,二人心领神会。

龙禹重剑杵地缓缓起身,手中赤雀已是渐渐被赤红色流光萦绕,气息绵长,与宋一朝那巨熊奔去。

宋一长剑点地轻盈腾转一剑飞向那巨熊,不料被一掌挡回,龙禹轻踏空中长剑单手持赤雀劈下,已是能够预料会被那巨掌给拦下,战熊挥动巨掌之时,龙源已是发出铿锵响声来到龙禹右手,倒持龙源剑横掠斩下一只熊掌。

好一招声东击西,云鸾不禁点了点头。

宋一跃入空中接过长剑趁其不备斩去另一只巨掌,第一只战熊发疯似的怒吼朝二人撞去,宋一扔出长剑被挡回索性顺势回退,龙禹前冲从巨熊身下滑动,倒持龙源剑从下而上穿透战熊,地宫三层瞬间没了那怒吼声,窜猴儿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龙禹拔出龙源剑轻点地面跃入空中,那战熊缓缓转过身来,赤雀劈下,战熊炸裂开来,清水眉头微皱抬起剑鞘横于身前旋动,挡下那摊溅射过来的血与肉。

宋一缓缓起身不禁咽了口唾沫,窜猴儿当即松开云鸾的衣服跑到后边吐了出来。

剩下两只战熊已是没了方才那气势,和机关铜人比起来,还算是有那么点脑子,不再那般狂妄鲁莽。

龙禹手中赤雀和龙源上的血迹片刻之后都被融入了流光之中,赤雀扛在肩上,龙源杵地,回身望着那剩下的两只战熊,学着他们的模样怒吼一声,身后不远处的云鸾竟是笑出了声。

两只战熊稍稍后退一些,视线仍旧锁定那方才杀了同伴之人。

龙禹回身朝那发出笑声的云鸾挑了挑眉,刹那间听得两声怒吼,两只战熊已是扑了过来,宋一轻踏龙禹肩上赤雀一剑直入一直战熊头颅,那战熊抬起头来将长剑给吞下,宋一面色惶恐,清水断剑出鞘击中那战熊喉部,吞下去的长剑瞬间断开将其撕裂,宋一接过断剑轻踏战熊脑袋跃到另一只身后,那战熊停了下来,面对前后夹击的局势,战熊也是慌了神,看着被撕裂倒下的同伴,发出了不同于之前的怒吼声,夹杂着痛苦。

宋一手持断剑一剑穿过战熊大腿处使它跪了下来,龙禹手中赤雀飞出,倒持龙源剑轻踏赤雀,那战熊正挥动巨掌攻击宋一,当反应过来时只勉强接下那一道赤红色流光,缓缓抬头只见一道青色流光落下,重剑穿过落于地上发出震动,那战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便没了动静。

宋一将断剑归入清水鞘中,龙禹看着这躺在地上两只战熊和那已是炸裂开来的第一只,心里一阵堵塞。

怪物尚且这般有情有义,何况是人呢?他苦笑一声转头回去。

这一配合还是两人之前营救宋时与的时候误打误撞弄出来的,今日重现,还是那般默契。

宋一朝云鸾笑道:“云鸾姑娘,那剑,出去再赔你一把,别记恨我啊。”

云鸾嗤笑一声,转身回去照顾窜猴儿。

清水称赞道:“龙公子手中两把神器用的更加熟练了,我观察一番,或许那龙源剑适合反手倒持。”

龙禹微抿着嘴点了点头,抬起那龙源剑,倒持横于身前,双眉凌厉。

云鸾轻拍了拍窜猴儿的背帮他减轻痛苦,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清水的身影,她脑子里仍旧满是方才他出剑的模样。

那简单一剑,仍旧是剑芒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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