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城南边的扈家山头,一个穿着玄色锦袍的男子,目光阴冷的坐在一处巨石之上,他一手掌心拄着长剑,轻轻旋动,由剑尖四散的剑气初时还被他压制,这时已经全部释放出来,朝四周嗤嗤怒放,地上的落叶便开始纷纷扬扬的飞起,一时落叶缤纷。
这位弱冠男子,正是扈家的二公子扈钟。
他此时坐着的身前身后,皆是一个个凸起的坟茔,是扈家世世代代生存在赤金城的最好证明。
最近的一处新土,便是他大哥扈浪之墓。
自从回家参加了大哥扈浪的葬礼之后,没事他总会到这里坐坐,什么也不干,就仅仅是过来坐坐。
似乎这些年没有大哥陪伴的他,这些天心里得到了格外的宁静。
只是,如今,一个在外头,一个在里头。
一个站着,一个卧着。
一个生,一个死。
扈钟就这么坐着,心沉如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很快,便到了月上枝头的时辰,扈钟仍旧在树下怔怔出神。
秋日晚间的风很凉,拂过扈钟坚毅的面庞,吹起他额前缕缕发丝。
陡然,一团黑影从远处盘旋而起,散发着浓浓的黑气,朝着东方撞去。
那团黑气,在空中留下一团黑气缭绕的气息,扈钟骤然站起,眉头一皱,提起手中的长剑,沿着那道黑气之路便追了过去。
原因无他,这团黑气竟然距离自己扈家祖山如此之近,任何一丝与扈家有关的蛛丝马迹他都不想放过。
如果这事,还跟自己大哥的死有关,那么便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扈钟一路追寻,竟随着那团黑气越追越远,一前一后竟躲过了夜间巡守的赤金城护卫,扈钟几个起落便跃出城墙,翩然落在东城外。
月光皎洁,白练练的月光清洒而下,照在这座将近四十万人口的城池。
扈钟身形如鬼魅一般跳跃,追着那道天边黑气,路旁高耸的檐楼随之退去,他身后那座千年老城这时却显得极为孤独。
月夜里的赤金城,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和所有赤金城的百姓一起,陷入了沉睡,似乎除了这一前一后的追逐,周围的所有,都陷入了离奇的静谧。
那团黑气缭绕,飞的丝毫不慢,扈钟身手矫健,竟几次差点追丢了这黑影的踪迹。
如果不是担心此物的蹊跷,又不知这黑气里是何东西,扈钟不敢追的太近,怕被发现。
如此掠了一阵,那黑气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在距离赤金城二十里之遥的一座山巅附近飞旋了一阵,最后落了下去,就这么不见了。
扈钟眯着眼望了望,料想那处定然有藏身之所,让黑气躲了进去。
他深呼吸一口气,借着如墨夜色,掩藏身形,悄然摸了上去。
快要到达那东西消失之地,扈钟鼻间就闻到一股十分浓烈的骚臭味,让这位一直身在世家的豪门子弟皱了皱眉,不禁掩住口鼻,调整自己的呼吸往里摸去。
果然有个山洞,出现在这附近。
扈钟放低了脚步,走一步听一息,刻意压低脚步,缓缓朝里摸去。
那团黑气其实进入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想来是常常出没此地,如果扈钟此时不是依着这黑气痕迹而来,估计早就在这大山间跟丢了。
此时扈钟依照前方发出的细微动静,仔细的调整着自己的方位,在漆黑的洞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听到前面的动静一停,接着接连响起几声脆响。
让人意外的是,竟有微弱的火光,从里侧的山洞里燃起,有人在洞壁上插了好几支火把。
扈钟大惊失色,连忙将身影隐藏在洞壁裂缝之中,幸好今日他穿着的是玄色衣衫,与周围黑峻峻的山体自成一色。
这时的火光照在他身上,不细瞧的话,还真看不出他这里站着一个人。
火光亮起之后,就见两个人影从黑气之中被人丢出来,砸在地上,发出嗵嗵的闷响。
扈钟动了动角度,朝那边地上瞧去,发现是两个男人,似乎还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两人皆是一脸血污倒在地上好像死去。
扈钟闭了闭眼睛,仔细感知着两人的气息,不出片刻,他便嘴角一笑,还好两人只是晕了过去,还有些生气存在。
黑气散去,突然一个柔媚身影从黑气之中走出,扈钟凝神看去,原来是一位相貌出众的婀娜女子。
顿时扈钟便心下好奇起来,不知道这位女子究竟是谁。
他还没想明白,就见那女子对着洞内奇怪的叫了几声,立时便瞧见一只皮毛雪亮的白狐狸从洞内蹿了出来,亲昵的围在女子脚边。
柔媚女子瞧见狐狸出来,便笑着蹲了下来,伸手抚摸了几下狐狸脑袋,慈爱道:“快,快来吃吧,娘亲好不容易抓到两个人呢!”
听到这话,白毛狐狸果真蹿到两个人身上嗅了嗅,高兴的朝柔媚女子吱吱叫了几声,然后低头张开那张血盆大口,作势欲咬。
就在此时,扈钟陡然从山体缝隙之中蹿了出去,身形如电,一步便蹿到柔媚女子身边,手指翻飞,五爪齐伸,瞬间便掐住那狐狸的脖子,将其提了起来。
柔媚女子吓了一跳,扭头望去,看到自己的小狐狸此时正被一位陌生男子揪住脖子,痛苦的吊在半空,胡乱蹬着腿。
“唔啊!”
一声极为惨厉的怪叫顿时响彻洞内,柔媚女子立时睚眦欲裂,脸色大变,一声愤怒吼声之后,她便冒死冲了上来。
扈钟脸色一寒,顿时用力喝道:“再动,再动,我就弄死它!”
小家伙在扈钟手里吱吱乱叫,柔媚女子脸上一变,顿时变得惨白,立即停下动作,满脸痛苦的看着扈钟说道:“求,求你了,别,别伤害它,它是我的孩子!”
扈钟举起小狐狸在身前,虽不知这女人究竟是出了什么毛病,认这动物为子,但还是朝她示意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你放了这二人,我便放了你孩子!”
柔媚女子没有犹豫,立即点头,她手一挥,便卷起一阵罡风将两人放置扈钟脚下,又似乎心有不甘,哭出声来:“哼,还,还给你,都还给你!”
扈钟将狐狸仍旧提在空中,寒脸道:“那道符咒不打算解开吗?”
刚才探查二人生机之时,扈钟就发现他们两人在生机被锁定之外,身体之上还有一些奇怪的禁制,如此一看,便是这女子狠心下的符咒。
柔媚女子跺了跺脚,显然极为恼怒,浅浅低喝一声,便念起法诀,只见两团青光从两人眉心之间飞出,缓缓落到女子手中。
女子做完这一切,才可怜巴巴的望着扈钟,祈求道:“公子,你还要如何?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现在,可以放了我的孩子吗?”
扈钟看了看地上二人一眼,沉默半晌,才丢下手中狐狸给了女子。
柔媚女子显然关注力并不在扈钟怎么发现她此事上,一把夺过小狐狸,抱在怀里,十分心疼的询问道:“孩子,你没事吧?哪里痛吗?”
小东西有气无力的睁了睁眼睛,便歪了歪脖子,昏了过去。
不知道是被扈钟这接连的恫吓吓到了还是被他大手一捏,喘不过气昏过去了。
只是那柔媚女子一动,扈钟也动了,趁着她接住小东西之时,猛然提手,打出一道劲气,没入那女子身体。
柔媚女子催动真气,却浑身不得劲,得知自己已被这陌生高人掐住生机,内心沉重起来。
突然间,她双眼猛的一瞪,发出赤红的可怕幽暗,真气缭绕,企图强行冲开扈钟的禁制,只是她如此一动,便有玉石俱焚的企图,蓦然撇见脚底狐狸,顿时卸下重防来。
不过她这么奇异变化,倒是提醒了扈钟记起很久之前,在戮泉剑宗的祖师堂里,看到画在墙壁上的一副战斗画面,幼时的他还询问过宗里前辈关于这幅画的背景。
想及此处,扈钟陡然开口问道:“你是蛮荒天下的妖族?说,你为何会出现在赤金城?又是如何跨过那道凶险万分的天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