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处机两日之后，仍旧是带着尉迟均和吴岑出发了。

按照尉迟均坚持的话来说，就是日常梦多，迟则生变。

老人深以为然。

所以此次出了赤金城之后，方向往西，确实是奔着敦煌城去的。

不过老人还有句话，说的是敦煌城再往西几百里便是隔壁，而往北几百里就是草原，不论有谁追来，便是半日就可脱身的好去处。

言下之意，尉迟均很懂，瞧来是做好了被诛丁围追堵截的准备。

左良一行人，一直将三人送至赤金城外三十里才罢休。

临走之际，左良还是将尉迟均拉到一边，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说是自己并非不想陪他走这一截路，而是实属脱不开身，他大哥在赤金城的消息仍旧虎头蛇尾，线索到了十里店鬼市便断了。

反而是尉迟均拍了拍左良的肩膀，大言不惭的叫他尽管回去接着调查，并约定再次回到赤金城时，他定然酒量大涨，要喝趴好几个左良才算数。

目送这位明显开怀了许多的同伴离去时候，左良身边就悄然无息的出现了一个身影，正是最近越发忙碌的李相如。

“李叔，解决了？”

李相如大袖飘摇，神情并未有多少轻松，反而有些沉重，“随时暂时解决了三位高手，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堵不如疏啊！”

左良点点头，不置可否。

“看来，时下庙堂和江湖，风起云涌啊！”

李相如点点头，看到三人远远回过身，踮起脚尖挥挥手，算是短暂的告别，语气却是询问左良：“你大哥的事情，我听说了，需要帮忙吗？”

左良神情有些意外，但转瞬便明白了李相如何以得知此事，便直言道：“还真的需要李叔帮忙！”

两人矗立良久才倏然离去。

三个人逐渐远去，并未选择左家的随行马车，而是真真切切的步行。那辆左家执意要跟着的马车，最后也在渔处机的要求中，返回赤金城去了。

尉迟均老神在在，渔处机最后被搅的烦了，便破天荒开始给尉迟均讲述一些他之前不曾听过的剑理。

尉迟均瞧来，早就觉得这位在披香殿里一剑荡天地的渔处机老人，境界突破了九境，已经到达了九境之上的山巅修为。

只不过具体是哪层恐怖修为，尉迟均就拿不准了。

所以这位剑道前辈，肯放下身段，仔仔细细的讲述一些对于尉迟均和吴岑二人来说的至理名言，尉迟均奉为圭臬，将老人一路所说言语，一个字不落的记在脑海里。

于是老的讲的用心，两位小辈听的仔细，越看越像是一对才下山的师门兄妹，随着师傅出门历练远行。

路途之中，老人也并未挑选专门的路径，而是随心所欲的朝西。路上未曾催促过脚力一般的二人，也不刻意去历练两人的体魄。

不然以老人如今的修为，一步之遥，何止几瞬到敦煌？

吴岑虽也练剑，不过此行之中，对于老人讲到的精彩处，每每有尉迟均独自喝彩，却很少有她的共鸣。

说到底，仍旧是吴重楼教授剑法，与渔处机理念的不同。

这千人千法，又因材施教，渔处机也明言，他对于吴重楼大剑仙不予置评，但是小姑娘此行之中真正能够消化掉多少他的剑意，另说。

总之，能够听到多少到肚子里，便听多少，绝不强求。

不过吴岑倒是没有尉迟均这般如饥似渴的态度，好多地方也确实有些感觉生硬。

三人走走停停，一直行到小百里之外的一处风坡之下，才升了篝火，由对野味比较熟悉的尉迟均解决饭食，解决晚膳后，尉迟均才轻声问渔老：“师傅，之前我听左良提过一嘴，说着九境之上仍旧有大风光，这武道一途，到底还有几境，是小子需要追求的？”

老人笑了笑，以树枝在地上画了九个圆圈，每个都被一一套在其中，接着说道：“人间武夫，确实只有九境一说，这前三境想必你非常清楚，淬体凝气聚元，这是你才经历的阶段！会意、入玄、自在则是你接着要冲击的阶段，而叩天、擎道、长生，是你后半辈子追求的大境界！武学武学，便是一路练武一路学习的过程，人生在世，当得舍得吃苦，舍得付出，则武道长生，便可大道可期！”

“那渔老，您目前在哪层境界修为？”尉迟均眼含敬意，神往道。

渔处机笑着摇摇头，并未说话。

吴岑则在一旁急道：“渔前辈，你快说说，您刚才说的这九个境界，到底分别是怎样的啊？”

渔处机拨动了一下炭火，笑道：“淬体凝气聚元，顾名思义就是引天地之灵气，祛除你体内的杂质，破除你肌肤的障碍，重铸你的玉骨，重塑你的筋脉，并在此层让你学会凝气，开启丹田真气，可凝气可聚气，亦可旋气凝结，当你丹田真气浑然天成之后，便跨过聚元一境，彻底进入第四境。”

“会意入玄自在这三境，则是武道一途来说，相对比较高深晦涩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则是你结成金丹，自在观想丹桥的一个关键阶段，这个境界奠基好了，便可结成完美金丹，追求更高的武道。”

“而叩天、擎道、长生三境，则是世间宗师之流的大境界，大多数武人，是没有机会进入这三层境界的，能够进入其中的人物，除了自身天赋异禀之外，对于自身刻苦钻研程度的要求，异于常人。能够吃得苦中苦，便会方为人上人。得到长生，便可叩开天门！”

尉迟均一时听的痴了。

这时渔处机神秘一笑，继续道：“当然，武道一途，真正意义的大风光，却是这九层境界之外，要说武道九途，是江湖中人追求的境界划分，那么接下来的几层，则有道门玄通会意的那层意思。”

渔处机伸出一只手掌，轻轻聊过燃着的火焰，“武道九境之外，仍有天、神、地、鬼、人五境，分别叫做天人、神人、地仙、鬼仙和人仙一说。其实于道家而言，这超出九境之外的武人，已经算是有了道法的仙人，本身就拥有许多于人间妙不可言的小神通；而鬼仙一说，则更上一类，是能够灵达地府的高深仙人，人间鬼蜮皆可往来自如，甚是神奇；再说你们讲的那地仙一境，那是可与天地共话，与万物同岁的一境，何其神通？”

说到这里，尉迟均眼里满是神往，喃喃道：“渔老，那天人和神人呢？”

花白老人抚了抚胡须，嘿嘿笑了两声，：“天人、神人，又称天仙神仙，人间哪有这等人物？你们听说过的这佛陀、菩萨，甚至道观里供奉的真武大帝，便是这神仙天仙中的一种，这种人物，岂是我辈武人，能够轻言定之的？”

讲完这些，渔处机露出一丝颓情，似是想起些许往事，颓然了些，呵呵笑道：“道法末然，人力有尽，此一时终究彼一时啊！想我当年，天下可不是这般天下，我渔处机也不是这般的渔处机！天玑门、秀琴阁、鼓澜殿、幻隐谷、药师谷……这世间练武之人多如牛毛，三教九流让人眼花缭乱，那个时代，多么令人怀念哪……”

尉迟均默默摩挲了着躺在双腿上的三尺灵匣，幽幽道：“天玑门、药师谷，这么多武林名门，我虫师一门却不在其中，什么时候天下之人，尽知我尉迟一姓，那我也满足了。”

说完，他单手一拍，青锋从匣中跃起，银光一闪便被他悄然握住。

那一刻，花白老人的眼里，分明有四溢流淌的剑气。

一如这风坡之顶，倾泻倒悬的万丈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