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减乘回到车间，坐在椅子上思考人生。

三个月，复制一艘战舰，这是他的任务。

战舰，意味着他和飞船不同。相比之下，在所有组成部分之中，战舰都要比飞船复杂。尤其是武器系统、生态循环系统，这两个是更是一个接近顶端的存在。

车间都长草了，他看了一眼刚刚被酱爆打扫干净的第五代机，后者烂的完完整整。

上一次走得太匆忙，回到这里是没想到已经过了几个星期。他突然想到什么，朝第五代飞船跑去。

加减乘从地上随便拿起一根撬棍，插入毁坏的船体，随着几声吱嘎声，一块钢板蹦出几颗柳丁。加减乘从裂缝处捧出微型跃迁装置，查看了一番后欣慰得笑了。

莫名其妙的，他的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

“有了。”

所有建设的起点，都是一条生产链。

建造一艘战舰，加减乘首先需要生产力，这仅仅靠酱爆和“小笨”“小聪”是不够的，他需要更多的机器人。

于是乎，一场用机械臂造机械臂的工程浩浩荡荡地动工了。

加减乘的想法是这样的：

以逃生舱砸出的窝窝为中心，建造起一圈机械臂，这些机械臂有大有小，可以在一条固定的轨道上移动，是生产过程的主要动作成分，再在旁边配合上一些游离的、可自主移动的机械臂进行辅助，一条工作线的雏形已经完成。另外，这一圈机械臂还可以通过轨道进行升降，从下到上，宛如一台3D打印机。

理论存在，实践开始。

在模拟出一整个生产链的物理模型之后，加减乘留下酱爆在车间，一个人带着全部无人机出去了。

他来到大表哥机械，破门而入，搜刮掉里面所有的材料和运输工具之后扬长而去。

走时他还在想，要不要把那个门也拆了？

加减乘现在有的是一些建造船坞（生产线）的材料，还有大表哥的几百架小小的勘探无人机及十几架运输无人机。

足够了。

他坐上长风，带着几百艘无人机飞到种花群岛最东端。

他控制无人机散开，几百架无人机从长风底下一个绿色的大箱子里面蜂拥而出，如同铺天盖地的苍蝇一般展开近三千米。无人机在距离海面几十厘米的高度停下，发射出一种不在可见光序列里的射线，随着这些射线的覆盖和扫描，加减乘手里平板慢慢出现一个三维图形。

小无人机的功率有限，加减乘只能驾驶着长风慢慢沿着海面下的机械痕迹行走。他此行的目的是勘探出这一艘沉没战舰的形状，从而设计出蓝图。

受限于无人机的数量、勘探范围及能量，加减乘需要在车间和种花群岛四周来回跑。但这并没有浪费时间，加减乘通过远程操控，一边观察着家里的工作状态，一边控制着运输无人机去吊起垃圾山上零散却可能有用的材料。

三个线程同时工作，他再一次明确的任务，是在三个月之内，复制出一艘上个文明的宏伟战舰。在其他人认为天方夜谭的想法，放到加减乘身上时，他却有一种迷之自信。

“就这？”

牛*终归是吹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天一早，他坐上长风，揣上几个包子，带上平板，又朝种花群岛东边飞去。

在此后的许多天里，种花群岛的人们都会发现，有一个人开着一架飞机，身后跟着一群小苍蝇，像一股灰黑色的浓烟飘过种花群岛。

加减乘在长风上，往往一坐就是一天。饿了，吃包子。困了，撑着。尿急了，找个没多少人的海边，升高一点，飞流直下三千尺。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因为他知道，三个月，会走得很快。

他得把战舰做得更大一点，带上更多的人和东西。

三个星期如此之反复，生产链做好了。

加减乘这一天没有踏上长风出发，而是站在车间门口，看着眼前一个一人高，直径五十米的圆圈。

圆圈中间，是一片磁悬浮的地板。整个机械臂圈可以收缩，最大可达直径一百三十米，最小到两条机械臂可以相交，约六米。圆圈向上移动，是通过条向下的可伸缩性的机械臂完成的。

他掏出平板，这几天他已经收集了整个种花群岛的三维信息。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三维的图像进行筛选，排除掉所有无关的组成部分，得出这艘沉没战舰的三维成像，再在此基础上，进行修改和微缩，就是他所要的东西了。

晚上。

加减乘在车间里周围放置了投影仪，等一会，他需要通过这些投影仪投影出整个种花群岛。

放置好最后一个投影仪之后，他把旁边连接到这些投影仪上。

车间里闪了几下蓝光，随后，一幅种花群岛的三维投影图像把加减乘覆盖在其中。

加减乘手在空中一抓，缩小整个图像，抓取了几个看起来就知道是海底垃圾的物体丢掉。

“鉴别此特征，进行筛选，判别程度低于百分之五十的交给我处理。”

投影动了起来，三维图像在不断旋转，种花群岛的一些部分被删除掉。加减乘走到车间一旁，喝了口水。他的双眼此时布满血丝，即使是在那几天战争时期也没见他如此。

而此时，远在晓新星另一端的太空电梯建设基地。

“这进度有点慢啊。”

“太空电梯的计划现在已经被废止了，这里将会被改造成一个发射基地。”

“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小时前。”

“为什么？”

“三个月太短了，来不及了。我们已经联系了长灵联盟那边，他们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并且找到了一个新的星球作为我们的移民地。”

“嗯。很好。”

“我们从没想过，有一天要抛弃自己的母星，哈哈。”

“孩子大了，总会离开母亲，不是吗？”

两个戴着安全帽，穿着军装的工程师相视一笑。

“哈哈哈哈哈……”

在他们面前，上万台工程机甲正在开工，他们背后冒出的黑烟在基地上空久久悬浮，镀上一层阴影。他们脚下，是还非常炽热的石头和金属物质，而在他们后面，一条已经建立完整的飞船生产线正在井然有序地生产着用于运输晓新星居民的飞船。

“计算完成，已标识判断程度低于百分之五十的物体。”

电脑一段语音，吵醒了加减乘。加减乘猛地一惊，酱爆正拿着一张毯子帮他盖上。他接过毯子，摸了一下酱爆的头。

在他的面前，一个蓝色的沉船投影已近完美地呈现出来。这就是那艘六百年前的战舰。

加减乘把投影放大，一艘恢弘的战舰以这种方式再一次展现在六百年后的土地上。战舰整体呈一个“十”字型，中间庞大，向外延伸出四个角，放小一点看，就像一点闪光。但在这玩意的正中间，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孔。一条斜着的裂痕穿透整一个舰体，舰体折断，露出海面的一部分就是垃圾山。

但加减乘发现，这玩意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直到他想了一下——这艘战舰是坠毁的，如果是坠毁，那么他的正面应该是……

他把投影翻转，一个圆滑的格子面露出来。这是电脑通过快速插值运算补充出来的一部分。

“就这？”加减乘想。

眼前这艘战舰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和他想象中的酷炫屌极，霸气外露不同，这艘战舰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是个什么玩意？”

但加减乘又转念仔细一想，结合了一下实用性。

在宇宙间，人类尚未把科学上升到玄学之前，战场依然是三维。三维的战场，意味着一艘战舰可以被多个方面同时袭击，此时，面对敌人时，如果有一个较小的横截面，实用性很大，至少对于规避一些定向性攻击很有用。

加减乘这样一想，再看了一眼眼前的投影：“卧槽，我想的是什么玩意？”

他暗暗惊叹大表哥说的那句：“但这更好。”

接下来是设计了，把一整艘战舰同比例缩小这种做法是很愚蠢的，根本没有科学性，这一点加减乘是可以认识到的。

他能做的，只是在这艘战舰身上学习，学习这些设计，并且尽可能把功能多样性化。他列出一个表格，上面是他所能想到的一部分必须的功能：

生态循环系统、武器系统、操作系统、通讯系统、传导系统、能源系统、动力系统……

参照人体的五脏六腑，并且和人体一样，一艘战舰也是另一个形式的完全体。

入夜了，加减乘俯身在桌子上，不知何时已经睡着。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躺在一张床上，周围是一些拿着各种各样东西的机械臂，有手术刀、电钻。

突然，周围的警报灯闪起，警报声也随之而来。紧接着他所能感受到一个剧烈的震动。此时一个人走了过来，他带着护目镜，全身穿着一套白色的服装，加减乘想看清他的脸，但一阵白雾突然把他覆盖住，世界陷入一片白色和寂静之中。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加减乘再次看见一个人朝他走来，但这一次，他们周围的墙壁已经开裂，一些液体正在往这里渗入。他周围的舱室似乎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样，空荡的舱室了响起金属撞击声。

随着“噗呲”的泄气声，加减乘被那个人拉起，搀扶着朝这里走出去。此时加减乘往旁边一看，那人的脸，好像是……

大表哥？

他猛地醒来，面前的工作台流了一滩口水。还好工作台这个部分是屏幕，而且他最近肝火上亢，口水比较粘稠，不然工作台准短路。

加减乘看了一眼完成了百分之八十的设计图，揉了揉眼睛，发了一会呆，把设计图输入总控台中，他身后的生产线接收到数据，立即开启。

一时间，这里充斥着金属轰鸣和电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