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至高从麻哥家出来的时候，发现二筒街的路灯已经关了，除了三家夜市地摊还亮得灯火，前面的路，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他站在糖水摊旁，想着一百四十万的烂账，失神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应该往哪里走。

走过二筒巷，进了东华路，大路明亮起来，但深夜的东华路，寂静冷清，还带着秋凉。他记得年轻的时候，东华路还是东城最热闹的地方，不管多晚，总有人摆摊卖宵夜，在这里可以吃到天亮。

他突然发现自己确实老了，小孙女卓时妍都上了幼儿园。东城也变了样，东华路不再繁华，自己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少年，竟然会来借高利贷。

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抬头转身，看到路旁李记面包店的招牌下，站在两个年轻人，一个斯文干净，另一个嘴角淤青，左手打着石膏，像个小混混。

他认出那个小混混，刚才在麻哥家里见过，但不敢确定是否在叫自己。

“卓老板，认识一下。”胡兴平打着招呼，伸出手来握手。

卓至高下意识地与他握手。

胡兴平又介绍道：“这位是大江集团的三少爷，江少。”

卓至高有些诧异，不停地打量着江鸿涛。

江鸿涛急忙拿出名片，递了过去。

卓至高接过名片看了看，有些惊喜，急忙上前握手：“江少，你好。”

“我刚才在麻哥那里，看到你想借钱啊。”胡兴平说道。

卓至高微微一愣，也不知胡兴平想说什么，只是警觉地盯着他。

胡兴平继续说：“实话跟你说吧，麻哥的钱，借多了，就不好借。你借那么多，肯定是借不到的。不过我可以帮忙。”

卓至高望着胡兴平，笑了一声，没有回话。

“我肯定没这么多钱，但我们江少爷有啊。”胡兴平指了指江鸿涛说。

卓至高望着江鸿涛，倒是有些好奇。

江鸿涛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凑到卓至高跟前，说：“我可以借钱给卓老板，但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我要入股永和建筑公司。”

卓至高摇头，苦笑两声。他想起老头子那张老脸，想像着如果他听到有外人想入股永和，会是什么的表情。恐怕得当场气疯。

“这个我答应不了。”卓至高终于说了一句。

“我听说卓老爷子还管着建筑公司，是不是因为这事？”

“对。我虽然是法人代表和总经营，但建筑公司，还是我家老头子说了算。”卓至高也不隐瞒，因为他对江鸿涛这个要求，也是有些抵触。

“卓老板，我此次来东城，是跟随赵家三少爷的步伐，来东城投资的。我是懒人，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家公司入股。永和作为东城老牌的建筑公司，实力应该有的，现在星海大力扶持本土企业，永和可以有更好的发展，我是真想入股永和的。”

卓至高正想回话，江鸿涛急忙制止道：

“卓老板你先听我说完，我入股永和，可不是掌控永和，我就是挂个名，顺势投资而已。如果我以大江集团的名义入股永和，我想卓老爷子应该也不会拒绝。”

江鸿涛说这里，顿了顿，看了卓至高的脸色，继续说：“本来这事我可以去找卓老爷子，可卓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永和建筑迟早是卓老板的产业。我要合作的人，也只能是卓老板你啊。可今天见了卓老板，却有些失望……”

卓至高愣了一下，心想刚才还说想借钱的，怎么又失望了？

江鸿涛突然变了调，盯着卓至高，说：“卓老板，你突然间要借这么多钱，想必不是自己花，应该是为了应付星海的资格预审吧。”

卓至高微微有些心惊，嘴里却冷哼一声，冷眼望了江鸿涛一眼：“江少，建筑公司现在我家老爷子在管，应付星海的资格预审也是他负责的。我借钱，那是我的事。”

“我倒是相信卓老板的话，可你作为永和建筑的法人代表和总经理，如果你借高利贷这事传出去，只怕星海公司不这么想……”

卓至高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他想起星海发过来的预审文件里，真有审查法人代表一项。自己真是晕了头，竟然会想来借高利贷！

江鸿涛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说：“卓老板，一百四十万，对我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如果我把这钱借给你，就算卓老爷愿意让我入股，我也少了三分底气。不借给你么？哪咱们的交情，肯定心存芥蒂，永和以后可是你当家，我可不想得罪你。”

卓至高望着江鸿涛，也不说话，就想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放心，我会借钱给你的，条件还是入股。但我可以灵活一下，不让你我都为难。”

“怎么灵活？”

“我借给你一百四十万，等你处理完事，你把钱还给我。再带我去找你家老爷子谈入股的事，不过，到时候你可要帮我。”

“到那个时候，我要怎么帮？”

“只要你帮我说服卓老爷子，愿意让我入股就行。”

卓至高又上下打量着江鸿涛，发现这个年轻人，对卓家十分了解，这话说得很对，算账这种事，谁都会算，都吃不了亏。可永和是老头子白手起家干出来的，那是他的命/根子，让外人入股，十有八九是不愿意的。于是应道：

“可以，我可以帮你，但卓老爷子愿不愿意让你入股，我真保证不了。”

“放心，只要你肯帮我说话，我有办法。不过，你这钱不能借太久，两个月够不够？”

卓至高摇头：“两个月肯定是不够。”

他心里很再盘算过了，要还钱，起码要等到永和中了标，资金流转起来，才有钱还的，因为永和两百多万的烂账，前面借的八十多万。他已经答应别人半年内还清。

江鸿涛笑了笑，拉着卓至高，走到一旁，轻声说道：“我知道卓老板的难处，管着这么大一间公司，每天都是要花钱的。我这笔钱，肯定是要等到永和中了标，拿星海的项目以后才有钱还的。所以这事也可以灵活处理。”

“那怎么处理？”

“咱们站在这里，也不好看，要不，去我酒店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