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应该算高山吧。起码在东城,就没见比它高的山。
青云观建在山顶,有一条石砌的山路,歪歪斜斜,坑坑洼洼,直通山顶青云观。
走在这样的山路上,赵钱不免拿它和觉源寺作比较。
还是觉源寺的和尚懂得经营啊。选址暂且不论,单是往庙里的路,就能看出分别。
从青云山下,到山顶青云观,这山路难走啊,根本就不想让人上山。
一家四口登山,走了一段,老两口走不动,先下山去了。小两口毕竟年轻,走了半个小时,才来到青云观大门前。
穿过大门,便见前面一座三清殿。左右两侧,各立着一间侧殿,可仔细一看,左右侧殿,已经改成住人的偏房。
赵钱没研究过道观的布局,也不知道这样合不合理,但看着不舒服。
这真是一座破道观啊!
眼前的三清殿,和两侧的偏殿,灰墙黑瓦,破旧不堪,明显是多年失修。往殿里望去,光线昏黑,阴森恐怖。倒是三清殿后面,隐约可见一排新建的水泥房。
有个年轻道士从三清殿后面跑了过来,对两人抱拳行礼:“两位是来拜神的还是住宿的?”
“啊?这里还可以住宿的?”赵钱倒是有些意外。
年轻道士指着三清殿后面那一排水泥,说:“后面是我们青云观新建客房,空调卫生间,一应俱全,我们还抽了山下的温泉水,在房间里也是可以泡温泉的。而且价格公道,比山下的酒店还便宜,一晚只有128元。”
赵钱和卓清涟对视一眼,都惊呆了。这还是青云观么?这是民宿啊。
“这里会有人上来住?”赵钱问。
“有啊,第一便宜实惠,第二,我们的温泉水绝对正宗,本观也卖不起什么加热的设备,所以温泉绝对是从山腰抽上来的。昨晚酒店被人包了场,我们这里可住了不少人。两位可以过来登记一下。”
赵钱摇头苦笑两声,应道:“我们不住宿,就来讨杯水喝。”
年轻道士微微一笑,走到右侧房间,打开木门,却是一间小卖部,一个铁架子,摆满了各种零食小吃,两个透明冰柜,堆着啤酒冷饮,也算是应有尽有。
“东西比山下的稍贵了些,但都是我们从山下抬上来的,赚点辛苦钱。两位莫见怪。”
“你们住持在么?”
“我就是。”
赵钱一愣,定眼看这年轻道士,不到三十岁,留着长发,挽着道髻,瓜子脸,不算好看,但也不丑。一身半新不旧的深蓝色道袍,倒也干干净利落,却看不出住持的味道。
“你是仙安道长?”赵钱问。
那年轻道士听到这个道号,有些意外,应道:“仙安是我师父,贫道立山。两位认识我师父?”
仙安这个法号,是赵钱从凌去志那里听来的,按赵家留下的信息,如果需要青云观帮忙,可找仙安道长。不过现在住持换成了仙安道长的徒弟,赵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算认识吧。那你师父呢?”
“我师父正在闭关。”
赵钱心里一松,原来仙安道长尚在人间,可闭关一词,听起来有点玄幻,连卓清涟都好奇地望了赵钱一眼。
“我们有事找他。”
立山看了看两人,堆起笑脸,说:“两位是来找我师看病的吧,我师父正在闭关,这诊金可能要加倍。”
“我们不看病。”
“如果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师父正在闭关,不见外人。”
赵钱看着这个立山住持,这是把青云观当成生意来做啊,应道:“我姓赵,这位是我老婆,应该不算外人,你可以去问问仙安道长。”
立山面有难色,也不敢拒绝,似乎正回味着这话的意思,好一会,又问:“两位找我师父有什么事?”
“找他算账的。”
立山脸色一变,眉头微皱,只喊了一声:“立风。”
话音刚落,从三清殿里,走出一个矮壮结实的年轻道士,走了过来。
赵钱看这立风道长,年纪不大,竟然是一个气劲后期的高手,不由对青云观有些刮目相看。
立风看到赵钱,惊愕之情更甚,警惕地望着赵钱。
“他们是来踢山门的。”立山w说。
立风没有回话,倒是赵钱开了口:“这位立风道长打不过我。”
立山一愣,望向立风。
立风点了点头,说,“他练出了内元真气,差不多和师父一个修为。”
立山住持顿时傻眼了,想了想,对立风说,“师弟,你带他去见师父吧。”
立风点了点头,对赵钱抱拳行礼,作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赵钱和卓清涟,跟着立风道长,绕过三清殿,转入左边角的一个后院,从后院小门出去,就是一条小路。
沿着小石走了一段,绕过一块巨石,赵钱突然感应到一股强大的内元真气,而且也知道对方发现了自己。
这应该就是青云观的仙安道长。
绕过巨大朝天石,再登上石龟峰,便看见一个石洞。
仙安道长就在这里潜修。
赵钱其实很佩服那个隐世潜修的高人,只有些问题想不通,便问:
“仙安道长吃饭的问题怎么办?”
“师父一天三餐,是我们轮流送过来的。”立风道长在旁边解释。
“原来潜修,也是要花钱的,也要有人侍候。”赵钱感叹一声。
话音刚落,从石洞里走出一个老道,正是仙安道长。
“师父。”立风道长上前见礼。
赵钱看那仙安道长,道髻花白一片,蓬松凌乱,青色道袍早已破烂不堪,可能是多日不曾洗澡,身上总有一股味。不过脸色红润,双眸清澈如水。体内滚着一团内元真气。
这位仙安道长,如果能好好洗个澡,挽个头髻,换身干净衣裳,应该称得上仙风道骨,世外高人,可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邋遢的老道士,去要饭都不用花妆。
赵钱不再仰慕什么隐世潜修的世外高人。真的不如公园里练太极的老爷爷老太太。
“仙安道长?”赵钱问了一句。
“贫道仙安,小友好修为,不知如何称呼?”仙安道长抱拳作揖。
“我叫赵钱,这位是老婆。”
卓清涟笑着点头示意。
仙安道长也是打量着两人,看到卓清涟左手的墨扳指,感叹一声:“贫道潜修多年,都不知道赵家已经换了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我今天正好是来问罪的。”赵钱说。
仙安道长一愣,问:“贫道罪从何来?”
赵钱有些不适应仙安道长这种文绉绉的话,想好的话瞬间有些凌乱。愣了一会,才问:“青云观有没有一个叫汪启明的弟子。”
仙安道长叹了一口气,说:“以前有过,道号立明,启明乃是他的俗名,不过五年前,经不住道观的苦修,连同其它两个弟子,私自下山去了。”
“私自下山?”
仙安道长看看赵钱,再看看站在旁边的弟子,转身仰天长叹,许久,才说:
“我修行的功夫,师出武当,乃是苦修的功夫,当年受赵家的供养,在青云山建了青云观潜修。后来招了几个弟子。本来随着我清修,倒也没什么事。有两三个人,更是年纪轻轻就练出了气劲。”
仙安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望了立风一眼,眼里有着一丝得意,然后继续说:
“可自从山下建了温泉酒店,这些弟子算是见识过世间繁华,哪里还肯随我在青云观清修。特别是两个气劲期的弟子,自以为有了真功夫,多次来求我,说要下山。我当然不肯,可总有人经不住诱惑,便发生了弟子私自下山的事。”
仙安把这事说得很简单,可赵钱看他师徒二人的表情,也知道当时这件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按照师门规矩,不顾师门劝阻,私自下山,就是叛出师门。所以汪启明,其实不算是青云观的弟了。不过汪启明的功夫,确实是贫道所授,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贫道也愿承担。”
仙安道长这话,说得极有担当,听得立风道长也是有些激动。
“这事算起来,肯定是你不对。”赵钱还真不客气。
立风道长抬头望了赵钱一眼,满是惊诧之色。
“他们年纪轻轻的,你就要让他们苦修,谁熬得住。你看觉源寺那帮和尚,连大殿都装了空调,你再看你这个破道观,连上山都费劲,不跑才怪。”
仙安道长倒不生气,点头应道:“赵公子说得极是,自从有弟子私自下山之后,贫道想了三天,也算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从那以后,我便辞了青云观的住持之位,让我大徒弟立山打理,他们想下山,也可以自由下山。”
赵钱也是无话可说,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想三天。
不过仔细想一想青云观现在的情况,这几个弟子还算可以,没抛下仙安道长逃之夭夭。只不过把青云观折腾成这样,也算难为了这几个弟子。
“仙安道长,不如先回观里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坐下来细谈?”
赵钱觉得在这里坐没地方坐,光站着晒太阳也不是办法,关键是仙安道长这一身味,实在太难闻了。卓清涟打着伞,都不敢站过来。
仙安道长似乎还有些不愿意。
关于汪启明的事,赵钱确实有话要问,便继续说:“我可是来问罪的,你就配合一下吧。”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