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龙到家的时候,李正阳和李威正喝着茶聊天。
李正阳其实还年轻,特别是和李威这种干瘦的中年人在一起,干净利落的发型,黑亮的眼睛,再加上精壮的体型,越发显得有活力。李景龙发现自己真把李正阳看得太老了。
“大公子回来了。”李正阳的语调倒是老气横秋,这大概也是李景龙觉得他老的原因之一。
“你过来坐下,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李威板起脸来,指着旁边的沙发。
李景龙慢吞吞坐下,脑子斟酌着词语,好一会,才应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跟星海的保安,有点误会,说了几句大声话。”
“赵钱是星海的保安,你的公司和星海好像没有业务吧,怎么会和他有冲突?”李正阳问。
李景龙不太愿意回答李正阳的问话,可看着父亲那严肃的表情,气氛也有紧张,只好应道:“他的老婆是永和建筑的卓总,我去永和谈业务的时候遇到的。”
李正阳端起桌边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望着李景龙,又问:“他老婆是不是很漂亮?”
李景龙愣了一下,脸有愠色。
“我听几个师兄弟说过这话,也没在意。前段时间和赵钱会面的时候,匆匆在车里见过他老婆一面,确实长得很漂亮。”
李威听得这话,瞪着他儿子:“你不会是对人家老婆有想法吧。”
“爸,想什么啊,我这是去谈生意。”李景龙不认。
“大公子,能不能把你和赵钱见面的情况详细说一下。”
李景龙心有不愿,可想了一会,还是把在永和建筑公司会客室的情形说了一遍,只不过轻描淡写了许多。
李正阳听完,笑了笑,说:“你在电话里说,赵钱对我意见,他原话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认识你,不太赞同你的做法之类的。”
“原话,这个很重要。”
李正阳说这话,最后一句是转身对李威说的。
李威望着自己儿子,说:“把原话说一遍。”
李景龙很是无奈,只好捡了最重要的半段,对李正阳说了出来:“他说,要做生意就好好做,如果乱来,连你也保不了我。”
李正阳沉吟一声,喝茶不语。
李威在旁边又给他倒了茶,问道:“有没有问题?”
“问题不大,不过大公子你跟卓总还是少见面为好。你不是还有一个合伙人么,让他去谈就就可以。”
“不用吧。”李景龙心里肯定不情愿,两百万都花了,连个响声都没听见,就这样灰溜溜撤走,他觉得很没面子。
李威大骂起来:“什么不用。人家敢说你乱来,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坏事,不如人家会这么警告你?永和的业务,就让苏志泽负责。”
李景龙扭头,翻了一个白眼,才不情不愿地转过来,问李正阳:“阳哥,那个赵钱,到底是什么人啊?”
“什么阳哥,论辈份,你该叫阳叔。”李威大声喊了一句。
“没关系,那个辈份,有点远了。他们留学生,不论这些的,叫阳哥也行。”
李景龙脸上扭捏了一会,才说:“阳叔,赵钱到底是什么人?”
“你惹不起的人。”
“那是有多惹不起?”李景龙还是不信的。
“他想踩死振天会,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李景龙有些发愣,诧异地望着李正阳,连李威都吓了一跳。许久才反应过来,问:“他这么厉害,我是不是要去认识一下,打个招呼。”
“不用,咱们不去惹他就行。”
“这样的机会不用?”李威觉得有些可惜。
“振天会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你去了也是白去。”
李威感叹一声,惋惜之意,溢于言表。李景龙却是将信将疑,心里其实更多的是不信。
李正阳继续说:“不过他们家的生意还是可以做的,如果他愿意找上门来,倒是可以结交的。不过大公子,你的生意,还是交你那合伙人比较好。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上门道歉。”
李威急忙应道:“登门道歉这个事是不能省,到时候我也去。而且越快越好。”
“威哥,有件事有必须先说明一下,他们赵家对我有恩,如果你们有冲突,我只能袖手旁观。”
“还有这种事?”李威有些好奇。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是他们家资助我读书的,虽然没像大公子那样出国留学,但好歹也读到高中毕业。”
李景龙没想到李正阳竟然是孤儿院长大的,又想起赵钱说过宁院长也保不了他,他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此时想问,又怕扯出自己捐款的事,便闭口不谈。
“原来是这样。”李威应道。
李正阳又转身对李景龙说:“大公子,他的身份,我不方便跟你说,不过我的话你可不能不听。”
“知道了。”李景龙随口应了一句。
“你这什么态度。还有,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妈安排你去相亲,你必须要去。你看你堂弟,比你小一岁,孩子都两个了。”
……
从家里出来,李景龙心情越发不爽。
他对李正阳的话,其实还是不信。而且浪费了这么多钱,还要忍声吞气,他实在无法接受。可临走之前,父亲千咛万嘱,他又不敢不听。
来到公司,他又有了主意,既然要做生意,那可以在生意上把钱赚回来。
他和苏志泽商量了一下,要求第一期的工程项目,让永和先垫款。
由建筑公司先垫款,在东城是很常见的,当然,地产公司拖欠工程款,也很常见,他就是想钻这个空子。
可发给永和的要求,当天下午就有了回复,先垫款是可以的,但按永和的要求,宏和地产必须有第三方作担保,或者有实物抵押。
他对永和这样的做法,火冒三丈,可又挑不出毛病。
苏志泽说:“我说过了,现在永和管理,在星海的帮助下,已经相当完善,而且星海高中的项目,很多都给了永和,他们是不缺项目的。”
李景龙忿忿不平,想着不把项目给永和,又觉得自己那两百万白花了。接连几天,抑郁寡欢,思来想去,决定问题还是在赵钱身上。赵钱到底是什么人,李正阳怎么会这么怕他。而自己父亲,竟然对李正阳言听计从。
他来到帝豪酒吧,找到李宏毅,先问李正阳的来历。
李宏毅说:“阳叔以前救威叔一命,而且拳法很厉害,威叔和会里的兄弟,都愿意听他的。”
“就这样?”
“我知道就是这个。”
“卓家那个上门女婿,那个叫赵钱,阳叔让我不要惹他,你帮我查得怎么样?”
“听说是清帮的,只是听说,也不知道真假。”
李景龙愣了一下,问:“清帮是什么帮会?”
“以前的江湖门派,现在开拳馆的。”
“江湖门派?现在还有这种东西?”
“有,阳叔的拳法,听说就是江湖门派教出来的,很厉害。”
李宠毅说着,便把自己知道的江湖门派给李景龙说了一遍。
李景龙听了,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怕我被那些江湖门派找上门,可现在什么年代,还怕这个。”
“阿龙,江湖自有江湖规矩,你可别乱来,不过你真要对付赵钱,可以找其它江湖人士。”
“什么意思?”
“只要肯给钱,就有人帮你出头。”
“那岂不是请打手。”
“差不多。不过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有门路?”
李宏毅有些犹豫,望着李景龙,问:“你不跟威叔商量一下?”
“一个小保安,这种小事找我爸干嘛。不会这种事也要找我爸吧。”
“哪倒不用,不过这种各做得好的,很贵。”
“我想我应该付得起吧。你就给我找最好的。”
李宏毅有些犹豫。想了一会,说“我在省城倒是有一个朋友,跟着阳叔师弟混,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这几天刚好在省城,可以请他帮忙。”
“可以请他过来啊,路费吃住我全包。”
“不行,得自己去找,他那个人,不坐车,多远都是自己走路去的。”
“这么变态的人都有?”
“所以说,他不一定愿意走到东城来。”
“那咱们去一趟省城。”
……
第二天,李景龙自己开车,带着李宏毅,偷偷摸摸去了省城。
当天下午三点钟,两人在省城的一间咖啡馆,见到了李宏毅的朋友,杜子峰。
杜子峰听了两人的来意,又看了赵钱的照片,对两人说:“我有话先说在前面,价格五百万起步,甚至可能更高,具体是多少,我要问一下韦先生。”
李景龙吓了一跳,早知道这价格,他可能就不来了,他又有些埋怨李宏毅没问清楚。不过想一想,既然都来了,便决定先等等看情况。
两人等了近一个小时,杜子峰才回到咖啡馆,对两人说:“韦先生想见两位。”
两人在杜子峰的带领下,来到郊外一间破败的厂房里。
破旧的厂房,一边堆着些破机器,一边摆着几个破木板床,挂着已经发灰的白色蚊帐。有三个人中年汉子,围着一块红色茶几上打扑克牌。还有两个在旁边观战。
杜子峰指着一个坐在床上的中年汉子,说:“那就是韦先生,一般接任务,都是不见当事人的,今天韦先生有点情绪,你们除了谈钱说任务,其它的尽量别问。知道么?”
李宏毅点了点头,望了李景龙一眼。
李景龙会意,也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慢慢走了过去。
走上前去,看那位韦先生,清瘦如柴,皮肤白得没有半点血色,连嘴唇都是白的,头发很长,披在肩后。如果是晚上,估计会被这造型吓一跳。
杜子峰上前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韦先生摇头示意,杜子峰便把手机递到李景龙面前。
“这个女人,是你什么人?”韦先生抬头望关李景龙,问道。
那双眼睛,眼珠子很小,看上去有些泛白,倒把李景龙吓了一跳。他收敛心神,低看着手机上照片,却是自己交上去的,卓清涟和赵钱挽着手的合照。因为没有赵钱的照片,他昨晚临时到永和跟踪拍下的,拍的正是两人挽手从办公室出来的情形。
“这有关系?”他望着杜子峰。
“有。”韦先生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冰凉。
“一个朋友。”
“说实话。”
韦先生那沙哑和冰凉的声音,宛若尖物划过铁板一样,让人浑身难受,李景龙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旁边一个观看牌战的邋遢男子,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话题,走了过来,看到手机上的照片,两眼一亮,咧嘴一笑,轻佻地说:“这女的漂亮,看得我心里怪痒痒的。”另外一个观牌的男子听了,也凑了过来,看了照片,嘻皮笑脸地说:“要是让我跟她睡一觉,第二天死了都情愿。”
李景龙在旁边听着,皱起了眉头,又不敢吱声。
韦先生那张惨白的脸顿时拉得很长,狰狞如一面惨白的鬼脸,双眼高高努出,瞪着眼前那两个邋遢男子,左手轻轻一挥,只听那两个男子立即扑通倒地,脸色发黑,浑身难受地满地打滚,想喊话,又喊不出来。
然后两人的脸上开始泛起一粒粒,很快水泡肿胀、破裂,脸上血肉模糊,似乎有一堆虫子在乱爬,甚至能听到虫子啃食的声音。
一时间,空旷的破厂房里,只有虫子啃食尸体的声音,沙沙作响,连那三个打牌的家伙,都停了下来,转身望了过来。
不一会,地上只剩两套衣服,衣服下,一滩血水和两幅白森森的骨架,还有两撮凌乱的头发。
李宏毅两股不停地颤抖着,差点瘫倒在地。
李景龙头皮发麻,脑子一片空白,手脚抖得厉害。
那三个打牌的家伙,吓得屁滚尿流,哭着嚷着,就要往外跑。
韦先生再一挥手,那三个家伙也扑通倒地,不过没有化成一滩血水,而是晕了过去。
“你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快说。”韦先生又问。
“我……我和她没,没什么关系……”李景龙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那你要杀的这个男人,和她是什么关系?”
“这个男的,是他老公。”
“这个男人,该死!”韦先生闭眼说了一句,明显带着不悦。
李景龙不敢回话,脑子里想着韦先生和赵钱是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要杀这个男人?”韦先生望着李景龙,又问。
“我跟这个男人有点过节。”
“你喜欢这个女人,对不对?”
“我……”李景龙想说些韦先生喜欢听的话,可实在不知道韦先生喜欢听什么,也可能是太过害怕,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女人?”
“我不喜欢她。”李景龙大声说了一句。
“不,你在说谎。我看得出来,你在说谎。”韦先生的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缝里开始冒着一股凉气。
“没有,我真不喜欢她。”李景龙心慌了,带着哭腔。
“她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仙女,你们这些渣子,哪配得上喜欢二字,多看几眼,多说她一句,都是你们的过错。我不配,你们也不配,这个男人更不配,你们都该死。”
“韦先生,我没有喜欢她。我真没有喜欢她。”李景龙大声喊着。
“你敢拍她的照片,已经是死罪。”
李景龙已经快疯了,这他妈的就是一个不能讲理的变态,他开始转头寻找来时路,准备逃走。
突然,他浑身开始发痒,痒到骨子里去,他吓了一跳,突然看到自己的手,开始浮起水泡,他慌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喊道:“韦先生,我没有……啊……”
一阵刺骨的疼痛,让他尖叫一声,整个人痛得一阵痉挛,翻滚在地上,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