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看前面有处村落。”一名妇人牵着一个十二、三岁少女,正在山路上行走。妇人看上去四十许的年纪,虽穿着一身粗布衣衫,但眉宇间丽质天成,顾盼中尽显妩媚。身旁的少女天真烂漫,衣衫有些陈旧,却浆洗得十分干净,显得模样清丽俊俏。向这母女的来路望去,一眼望不到头,二人明显已经赶了不近的路途,但令人奇怪的是衣衫上瞧不见半点尘土。
母女俩走了片刻,隐约望见村口立了块石碑。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村子里却瞧不见一丝炊烟,整个村子静悄悄的,连犬吠也听不见一声。
“娘,要不我们先回去,过两天再来?”少女瞧着村子这样安静,心里有些发慌,忍不住打起退堂鼓来。
“不是你吵着要来找你三哥吗?这会儿又反悔啦?”妇人仿佛没有查觉任何异常,继续向前走。少女回头望了望山路,犹豫了会儿,咬了咬嘴唇,还是跟了上来。
时值初夏,山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凉意,落日的余辉照在村口的青石牌坊上,三个斑驳的大字映入眼睑:“仙霞村”。
牌坊后面是一条蜿蜒的石板路,往前延伸着转过一家挂着酒旗的店铺后不知通向何处。
母女俩越过了牌坊,沿着石板路走进了村子,路的两旁铺面林立,各色店招在风中飘摇,许多店铺的大门仍旧开着,看上去和县城老街一般繁华,只是这般繁华的街巷中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妇人领着少女经过一家家店铺,有的柜台上摆着才捏了一半的糖人,有的架子上放着只裱了一面的扇面。酒肆中一桌刚做好的酒菜还冒着人气,但椅子上却空空荡荡,似乎客人还没有到来。
在这样繁华的街面,要是搁着往常,少女早拉着娘亲东摸西看,但现在少女只是紧紧抓着妇人的衣襟,亦步亦趋,一双大眼睛紧张的偷瞄着各处。
“娘,这里有些古怪,咱们还是快点离开吧,三哥怎么会跑到这样的地方来?”少女加紧了脚步,语气中有些抱怨。
“你这丫头,遇到这点事情就怕了?你三哥是一县的父母官,咱们这里又临近边境,近些年山戎时常来犯,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他们掳了去。这个村子的情形十之八九也与山戎那些蛮子有关,正好今天咱们赶上,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也可以让你三哥省些力气。”这小村虽处处透着阴森诡异,妇人却安之若素,并不见半点慌张。
“你这孩子自小娇惯,你父亲和几个兄长一个个生怕你受一点委屈,处处宠着你,护着你,不让你面对哪怕一丁点儿的危险。但如今天下看着太平,实际上却是危机重重,如今你也大了,也是时候为他们分忧了。”妇人爱怜地看着女孩儿,嘴上说着女儿骄纵,但做母亲的又哪里会舍得让女儿轻易冒险?一面与女儿说着道理,一面脚下加快了些,将少女护在身后。
“娘,你放心。老子英雄儿好汉,我才不会害怕那些蛮子,待会儿若是给我遇到,有他们的好看。”少女说着挺了挺胸脯,心中虽有些打鼓,但神情却像是无所畏惧。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见路边有一酒铺,酒铺中酒香四溢,靠着墙根儿,有一只酒坛翻倒,坛中的酒水流了一地。在酒水旁有一道细小的足迹向酒铺后门沿伸而去。
母女俩对视一眼,放轻了脚步跟了过去。出了后门是一条小路,两旁是一户户庄户人家,有的人家的门敞开着,院子的地上还放着锄头、扁担,水桶旁的水迹还没有完全干透,似乎主人家遇到了急事,刚出了门,还没有走远。
沿着足迹向前,越行越淡。这小村不大,向前不远便己出村,此时母女俩站在村口,凝神观察。
“欣儿,你可看出了什么?”妇人边看边问。
“娘,这里许多脚印,看着还挺新,应该是今天有不少人从这里经过。”
“嗯,看这些脚印行进的方向,应是出村。步伐间距离匀称,脚印的深浅也正常。看来这些人走得不急不忙,倒不像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情况。”妇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以今天村子里的情形看,村民们不像是被蛮子们抓走的,那又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能令整个村子的人心甘情愿的离开?
“娘,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追上去救人啊。”少女见地上这么多脚印,不由得放下心来,想着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只要不是鬼,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挥舞着拳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展身手。
“这件事有些蹊跷,山戎国有些身怀异术之人与我们所学不同,功夫十分诡异难缠。咱们不明就里,冒然就这样这般追上去未免鲁莽了些。何况这些人放着这么明显得脚印在这里,却并不抹去,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在引人上钩?你三哥就在定边县,从这里过去不过数十里路途。我们不如先去你三哥那里商议后再作决定。”
“可是如果咱们走了,这些村民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娘,不如咱们先跟上去看个究竟,然后再去找三哥吧?”少女现在不再害怕,开始有些担忧起村民来,她知道娘亲的本事,想着那山戎不过是个蛮国,即便有几个贼人潜进了定边,又怎么会是娘的对手?何况还有自己跟着。
“欣儿,你能先想着村民们的安危,这很好。你看这样行不行?娘去探查究竟,沿途给你留下标记,你去寻三哥,再赶来接应娘,怎么样?”妇人见女儿有这样的勇气,心中欣慰,她不想打击了少女的心气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与少女商量。
少女低着头沉思了片刻,虽说心里面有些担心母亲,但她自小熟读诗书,又在边关长大,耳闻目睹的全是父兄保境安民的故事,胸襟远非寻常女子可比。方才知道此地村民有可能遇险,不由热血上涌,但冷静下来也明白娘亲的想法更为可行。
“娘,你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您也注意安全。”少女在娘的面前从来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但这会儿说话却很郑重,显然她的心里是真的放心不下母亲。
“傻孩子,不用担心娘。倒是你,去县里数十里都是山路,并不太平。这些年你虽学了些本事,但从来也没有真正面对过敌人。凡事安全第一,你要是出了事,谁来接应娘呢?”妇人知道今天的事恐怕真的有些危险,但是身为简家的一份子,无论是责任还是道义,都不允许她有任何的退缩,心中虽然担心女儿,但这会儿也只能硬起心肠。
“放心吧,娘。我去了。”少女这些年跟着娘亲也学了不少本事,城里那些权贵子弟不少都被她揍过,心里很是有些傲娇,又是初次遇到这样的事,心中兴奋倒是大过恐惧。妇人知她心性,将随身配的玉佩摘下来给少女戴在脖子上。望着少女蹦跳着远去的身影,泪水模糊了眼眶。
少女年纪虽小,但自小常在军营中摔打,对基本的野外技能并不陌生。从怀中掏出地图看了看,辨明方向,径自而去。走出十余里,天色己黑了下来。白日里妖饶的山中风光在黑夜里却显得阴森可怖,林中有夜行的鸟兽不时发出呜咽声,少女在从林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心中有些打鼓。走了一会儿,总算了一根粗些的松树枝,用火折子点燃了,举在手中。有了光亮,少女心中安定了许多,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脚下步伐也渐渐加快。
越往前行,少女越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着自己,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危机感猛然袭上心头。仓促间少女只来得及向身上施了个冰甲术,整个人向前扑去,单手向后丢了个火球,借着火光瞥见一团黑影正向自己后背袭来。少女初次临敌,心中有些慌乱,但多年习武,武者的本能犹在。那黑影来势甚快,少女感觉后背遭了一击,忙借势翻滚,掣出匕首向后射去。一声哀鸣响起,紧跟着是重物落地的声响。少女躲在一棵树后,举了火把,探了半边脸张望,是一只巨狼,那狼有寻常牛犊大小,通体玄黑,此时胸腹间有鲜血流出,躺在地上哀鸣不己。少女拍了拍胸脯,心头兀自跳动不休。望了望那狼,又望了望手中的火把,猛地想起大哥曾和自已说过,单人在山林中夜行能不用火便不用火,目标太过明显,容易引起猛兽和敌人的注意,忙将火把抛在地上用脚狠命踏灭,象是要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一路之上又杀了几只狼、豹之类的猛兽。天刚擦亮,远远看到一处市镇,少女心中激动,脚下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