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锡永见此大吃一惊,连道:“三伯父,您怎么啦?您的手臂,不打紧吧?”
按照常理,冯锡永应该先跟冯东华请安问好,但是他一见冯止戈丧失一臂,心神激荡之下,竟将这平日里不敢或忘的准则,给忘得一干二净。不过,这也是为人子侄的本能反应。
阆中冯氏,虽然跋扈,但是其家族内部的核心成员之间,感情却一直很好。
家和万事兴。
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冯止戈怒道:“你这是屁话,手臂都给人砍下来了,怎么会不打紧,就算先天境界的高手,也只有少数,才能做到断臂重生……我这条胳膊,是废啦!”眉头一皱,“你的耳朵怎么了,竟给人切去了?”
冯锡永惨淡一笑,先向主位上的冯东华行礼道:“二伯父--”
冯东华摇摇手,制止他说话,“先处理伤势,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以人为本,留下了人,万事才有可能。”说话这话,冯东华的脸上,透漏出疲惫神色,最近以来,冯家接二连三,损失人口,也给这位冯家事实上的掌舵人,带来了不少压力。“平医生,烦劳你出手,再给永儿处理一下伤口吧。”
“冯当家的客气了,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乃天经地义之事,何来烦劳一说。来,锡永公子,这边请。”
冯锡永快步走过去,找一把椅子坐下。
平一指仔细观察了一下冯锡永的伤势,道:“锡永公子的伤势,不打紧,只是耳朵给人割了去,额头上有些碰伤,并无大碍。锡永公子,不知道给人切下来的耳朵,可曾随身携带,若是带着的话,血肉尚新鲜,我可以给公子缝上。”
“没有……”冯锡永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被那青衣少年吓破胆,竟仓皇逃离,那时候,应该把掉在地上的耳朵捡起来才是,他沉沉道:“平医生,没有了这只耳朵,也不打紧,反而时刻提醒我,人生在世,不论何时,都要做好应对危机的准备!”
“说的好!”冯止戈大声道,但是说话时,身躯动作幅度略大,扯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平一指是医生,看家的本领,就是望闻问切,本身也是人精,于这“望”字一道上,造诣颇深,他察言观色,一看冯止戈的样子,就知道他想要说一些应对危机的后续安排,这等事情,可不是他一介医生能够参与的,连处理了冯锡永伤口,起身告辞。
等到平一指医生离开。
冯东华这才沉声问道:“你怎来了,耳朵也给人切下,莫非总店发生意外了?”
冯锡永连将在百草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如实禀告给冯东华,但是却将他跪地求饶、以及在后堂之中白昼宣/淫的两件事情,略去不说。
冯止戈嘿声道:“哼哼,天神教教主,莲花村第一书记,二哥,又是陈冬生。”
冯东华仰着脸,半天不曾言语,半晌,方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此人--到底什么来头?先是斩杀冯雷,又斩下三弟的一条手臂……除此之外,老夫还收到线报,管平也命丧他手,到得现在,竟又斩下锡永的耳朵,还要锡永传话来,让老夫尽起府中高手,前去围剿他,这厮—心中到底存了什么想法?”
冯锡永先前并不知道这些,此刻,闻听此话,他脸上变色,低声道:“什么?他竟杀了我家这么多人……莫非是我们冯家的竞争对手,暗地里雇佣了杀手,要通过不正当竞争手段,来打压咱们冯家?此人出手狠辣、下手无情,却又心思慎密,恐怕--也就只有血刃酒馆,才能有如此出类拔萃的杀手。”
“不。杀手才不会如此高调行事。”冯东华摇了摇头,仿佛把什么东西,从脑袋中抛出去一般,咬牙切齿道:“不管他是何用意,到了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不是他死,就是咱们冯家灭亡。”
冯东华冷哼一声。
“这厮作死,竟要老夫尽起高手么,老夫就满足他。”冯东华世事洞明,一眼就看出陈冬生的目的,就是要正面决战,毕其功于一役。然而在冯东华看来,人力终究有时而尽,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家族,殊为不智。
旋即,冯东华冷笑连连,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冯”字,样式古朴,虽然不是什么珍贵材料制成,但却表面一层包浆,通体流辉,整个令牌上,竟流露出一股岁月沧桑的气息,流转不停。
冯东华将这块木牌郑重递给冯锡永。
冯锡永双手接过。
冯东华缓缓道:“锡永,拿着这块木牌,去召集所有尚在城中的高手,去与那陈冬生决一死战,这一战,我方人马,不计生死,势必要将这陈冬生杀死。”
冯锡永豪气登生,大声道:“是!”
旋即辞别,前去调兵遣将。
等冯锡永离去,冯止戈才道:“二哥,你这是要?”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厦将倾--”冯东华黯然说道:“自然要行一些非常之事。”
冯止戈惊道:“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境地了?那还不快些通知大哥--”
“通知了又有何用,远水难解近渴。况且,你大哥---当时就没能留下这少年,即便此刻他在这里,又能有甚么用处?”冯东华满脸疲惫神色,似乎在这短短片刻功夫,就苍老了数十岁,“不过二弟,你说的也对,此事理应让大哥知道。为兄片刻之后,就要准备行李,亲自去一趟昆仑虚。”
他看向冯止戈,“至于你,要准备十万两黄金的金票,前往血刃酒馆,发布一条暗杀消息,咱们阆中冯家,愿意出十万两黄金,买那天神教教主、莲花村第一书记的项上人头。”
冯止戈惊道:“血刃酒馆?”
血刃酒馆乃是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
到底何人创办,已经不可考。
这个组织中的杀手,眼中所见,只有任务与金钱。
只要你肯投入与之相当的金钱,哪怕一国皇帝,他们也照杀不误。只是暗杀一国皇帝的赏格,数额过于庞大,况且牵扯重大,自血刃酒馆成立以来,历史记载,这样的暗杀,只发生过一次,不过,这次暗杀计划却是成功了。
这也让血刃酒馆的名声如日中天,由此也成为了诸国的眼中刺、肉中钉。
一直以来,各国政府都对血刃酒馆采取高压政策,但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血刃酒馆这枚毒瘤肉刺,总是拔除不尽。
冯东华冷冷说道:“正是!不论这个少年有甚么来头,既然敢对付我冯家,就必须有身死殒命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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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堂总店。
陈冬生坐在太师椅上,喝了数十杯茶水,茶叶都换过数次,到了后来,幻羽再给他换茶,他嫌麻烦,连摆摆手道:“幻羽,俗话说,喝茶需要明心见性,一杯为品,两杯是解渴的蠢货,三杯为牛饮。本教竟喝了这么些,早就是牛了。还换什么茶叶?”
到了此时此刻,他杯中茶水,就跟清水一般,已没有半分茶味。
“莫非--”陈冬生将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茶杯掷地,哐啷有声,他豁然起身,“本教竟高估了阆中冯家的决心、欲望,只杀了这么几个人,就将他们杀得胆战心寒,竟不敢来跟本教决一死战了?”
幻羽腹诽道:“唉,看上去是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一个嗜血恶魔。真是一个魔头。天神教的教主么,我看不如改名叫做天魔教好了。”
此后悠悠岁月,天神教不断发展壮大,替天行道,守牧四方,为黎民百姓排忧解难,但是却也因此,跟诸多门派、帮会、富商,甚至各国朝廷,都有不少摩擦,日久天长,竟成为主流舆论中的魔教。
幻羽今日直言,可谓一语成谶。
但在表面上,幻羽却连道:“教主大展神威之后,这些跳梁小丑望风披靡,岂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教主神威对抗?他们摄于教主威严,不敢再来寻隙滋事,也在意料之中。”
一言甫毕,就听得大堂外传来橐橐靴声,靴声杂乱,怕是有数十人前来。
陈冬生微微一笑,道:“终于来了,希望这次来的人,其中能有些高手,不要老派一些废物、杂碎,前来送死!”哇哈哈~纵声长笑,拖刀来到百草堂大门口,“本教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幻羽站在他后面,见他身姿伟岸,夕阳余晖,落在他身上,将他染的金光闪闪,恍如魔神。
陈冬生当门站立。
在他对面,是一群江湖中人,这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着各色服饰。
这些人,看上去个个都气机饱满,血气充沛。
“唔,不错,都是高手。”陈冬生满意的点点头,他目光搜寻,终于找到冯锡永,就道:“冯锡永,你干的很不错。不过……本教既然饶你不死了,你又何必再来?难道是活够了,嫌自己命长?”
冯锡永冷哼一声,森然道:“少在那胡吹大气,什么叫饶恕了我?那根本就是老爷略施小计,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你,侥幸逃得性命,何来你绕我不死一说?”
说话之间,冯锡永目露凶光,呵呵冷笑道:“常言道,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你上次既没能杀了老爷,此生永远没机会杀死老爷了,现在,你乖乖跪下,给老爷磕头,说不定老爷心情好,也可以饶你一命。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