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白光,相向而去,瞬息之间,剑刃交接。
“一击。”
柳明凡自言自语了一声,看了看左臂的伤口。不愧是冰雪造就的野兽,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他防不胜防,秘术加持过的肉身在塔的爪下也和纸片一样脆弱。
但是既然能接下第一击那就有可能接下第二击。
“三光者。”
提剑,冲上。
“日!”
一道长虹,直切而上。
融了雪,断了山。
白狼灵巧地闪过那一道刺眼白光,从侧面迂回而上,爪刃在爪鞘中似收非放,杀意森然。
“月!”
又一挥臂,月光暴射。
一道月轮,快过流光。
“嗷呜!”
白狼避之不及,只能以利爪硬抗,爪刃碰击在月轮上,发出刺耳的咯咯声。白月狼王虽然也算是山兽之兽,但是它本就不以力量见著,被这一道月轮劈开数米。
“星!”
乘胜追击,不留余地!
万千剑影宛若道道星光,尽数砸向白月狼王,在它的身上道道留下痕迹。
一时间,柳明凡竟是占了上风。
“你看,这小子还是很有天赋的,不愧是柳非玄唯一的儿子,短短数月就逼近了半仙之境,要不是柳非玄将他封印,恐怕早已死在天劫之下了。”
“唉,不错的苗子。”
不能亲手掐断,真可惜。
偷天老人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一人一兽,不插手也不离开,就像是在欣赏一出戏剧。
以生命为代价的戏剧。
“其实让那个女娃子离开是对的,这小子也不算太笨。白月狼氏在长白山之巅生存了几千年,在长白之门埋下时便守卫于此,其灵智早已不低于人族。刚才我只是微微释放了一丝的气息,居然就被它察觉到了,不然估计现在柳家的小子已经在为了保护那女娃子而拼命了。”
字句多艰险,言语却轻松。
“可惜了,要不是柳非玄那家伙,这场战斗会更加有意思。”老人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顾身后年轻人那愤懑的眼神。如今柳非玄已经死了,道门鬼谷子又隐居深山不知所踪,全天下还有谁能杀他?就算是“通天道人”李奉元来了他也丝毫不惧,更不用说一个小辈。
“你觉得,谁会赢?”
三分嬉笑,七分挑衅,无一分询问。
但身后男子却是一言不发,不只是因为他被封住了口舌,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他眼里,柳明凡没有丝毫胜算。
“徒儿,你觉得呢?”偷天老人又看向了一旁的女子,眼中终于是有了些人情味。
“柳明凡就算能赢,胜算也不足一成。”意思如此明显,直戳人心。
九死一生。
“嘿嘿,九死一生总好过必死无疑的不是。想当年,我那可是必死之境啊……”
“也得谢谢柳非玄,不是他我可就死了,呵呵。”
两声干笑,不知道是对柳非玄感激,还是对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是对世人、对自己的嘲笑。
只在这笑过后,便无人再出声。
“二击。”
星光落尽之后,柳明凡又一次欺身上前,剑影似游龙,游走着刺向白月狼王。
右手左刺,攻其右眼。
身形左拧,左爪前探。
似曾相识的一击!
就在那一瞬,柳明凡像是和苏未合二为一了一般,一剑落空之后没有丝毫的停顿便借着那一剑的趋势滑身上前,腰肢后仰,剑尖迎上了白月狼王的前爪。
一寸长,一寸强。
柳明凡这一剑太过刁钻狠辣,纵使白月狼王反应再快也躲闪不开,只能看着云谲的剑尖划过臂下、划破皮肉,看着一朵血花在空中飘散开来。
“三击。”
柳明凡腾身而起,侧翻一圈摆正身形,看着眼前不及一米的白月狼王,内心没有丝毫的侥幸。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三击已经耗去了他大部分都力量,可是白月狼王虽然看起来满身血迹、狼狈不堪,但柳明凡知道其实自己并没有给予它多少实质性的伤害,此时自己才是处于劣势的那一方。
局势不妙。
“这三板斧耍得倒是不错,不过可惜了,没能有什么作用,该死的还是得死。”偷天老人嘴上说着可惜,可是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丝毫的可惜可言。
“那这局棋是不是就定子了?”
“哪有那么简单,要是这样还下这局棋做什么。我和你说啊,这天下事可没那么容易看穿,就连我都不敢说看透一切,只能说是推算。徒儿你可还得好好学啊,不要把一切都只用眼睛去看。”
“你看看这柳明凡,虽然那三招是耗尽了他的气势,但可没有耗尽他的灵气,从始至终他除了聚灵诀还有三光杀术,你看他用过其他的柳家秘术了吗?这小子啊,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呢。”
“小小年纪,心眼儿倒是挺多。”
“哈哈。”
……
男子没有心情去听师徒两人的嬉笑怒骂,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二人,眉头紧皱。
这一局棋的确是被对方压得死死的,但也不是没有丝毫的活路,至少,还有转机。
你可别死啊。
此时的柳明凡当然听不见这些话,就算是在他耳边喊他可能也是不能听见的了,此时的他已经分不出丝毫的心神,只要有一丝的分心,他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抽剑,闪身。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和白月狼王互换招数了,上半身的衣衫在猛烈的爪击下碎成了破布衫,雄壮的后背此时已经是血肉模胡,有一道伤痕甚至是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样子格外瘆人。如果不是野狗一样的生命力以及蠕虫一样的愈合能力,柳明凡早该失血过多而死了。
不过这些伤也不是白挨的,回头去看那白月狼王也不好受,一只前爪在身前晃晃悠悠的,显然是断了。而他那一身靓丽的白毛此时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背上的一道伤口更是剜去了一整块肉,怎一惨字了得。
“嗷呜!”但即使如此,厮杀还是要继续。
又一次交错,两个身影都跌落在了积雪中,砸出一个深坑。
“没想到居然被这小子活下来了,我还以为他会死在这里了。不过要不是他老爹帮他杀了那只半步地仙的狼王,哪还轮的他在这里碍眼。”偷天老人看着跌落的一人一兽,语气中哪有丝毫的诧异,明明就是在他预料之中。
“不是柳明凡受伤更重吗?现在他的腿又伤到了,他哪还有机会翻盘?”一旁的女子有些不满,瞪了一眼老人。她说的没错,此时柳明凡的背上已经受了三次极重的伤,能活下来已经是靠着上古血脉了,此时腿上又受了重伤。虽然还能行动,但已经是没有丝毫的力量去战斗了。
“就连你都这么觉得,那么那只畜牲是不是也会这么想?”
声有笑意却无笑脸,似笑非笑。
笑看棋局。
白月狼王吊着那只断了的爪子,一切一拐地走到柳明凡面前,青碧色的眼仁斜视着柳明凡,长长的舌头挂在下吧上,看着瘫倒在地的柳明凡。
一掌,踩在柳明凡的胸口,五只爪刃一点点出鞘,慢慢刺入柳明凡的皮肤,浸红了衣衫。
柳明凡铮铮地看着它,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粗声粗气地喘息。
胜负已定。
白月狼王青碧色的双眼高高吊着,轻轻地将头埋到柳明凡的颈窝,舔舐-着。
舌头下的,是森然獠牙。
白月狼王没有急着咬下去,而是一点一点地舔舐-着柳明凡的脖子,时不时用参差的犬牙摩挲着柳明凡的脖子,感受着皮肤下血管中奔腾的血液,眉眼间竟有了人性化的笑意。
这是它的惯用手法,在猎物临死的时候,一定要让它们感受到足够的恐惧,让它能看到它们眼中的惊恐。
这是一种及其别致的享受,却是顺心又顺意。
白月狼王就这样,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犬齿终于触及了柳明凡的气管处,而他的爪刃已经深深刺入了柳明凡的肌肉,一点点地将它撕裂。
只要它轻轻一口,今天受的伤就没有白受了。
“你以为,你赢了吗?”
一直在喘息的柳明凡在这一刻突然开了口,如果白月狼王有魂魄的话,那它一定忘不掉那个声音,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就这么贴在它耳边说话。
告诉它:“你,该下地狱啦。”
“噗。”
它甚至还没来得及用力,胸口便被一把利刃刺穿,血液染红了柳明凡身下的草地。
“三才者,天、地、人。”
一字一句,完整地印入白月狼王的魂魄中,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一道白光,自地向天,穿透了白月狼王的心脏。
“呵……”柳明凡长出一口气,瘫倒在雪窝里,就这么任由巨大的白狼尸体压在自己的身上,就像是屋顶一样。
“好了,戏看完了,回去吧。”偷天老人跺了跺脚,回过了头。
“老师……”
“……回去再说吧。”
偷天老人带着苏未和带着他的徒弟,就这么消失在了风雪之中,像是从未来过般。
而此时的柳明凡,仰看着天,眼神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