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记,我接下了。”帝江的声音是那样杂乱不堪,听不出他的情绪波动,但是在场所有人都能知道,他怒了。
其实他也该是要倾尽全力。
眼前这个老人他不是不知道,偷天老人,和三皇五帝一个时期的存在,实力已经是无限接近于仙人,若不是受了山海界天道限制,怕是可以登天问道,直指昊天。
此时,他只能现出本体,硬抗天地法则,与之对抗。
偷天老人看着恢复本体的帝江,却是不敢用尽全力,交战之余分心看向了梁墨的方向。
这个人,才是最令他忌讳。
可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此等豪情,怎能无酒?都给我散!”梁墨的声音从暴雪之中传来,随后便见他踏着江流破浪而来,在风暴中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个人,你怕是带不走了。”梁墨稳稳站在了偷天老人的面前,手中依旧提着一个酒葫芦,上头挂着几滴不知是酒液还是江水。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着?”
千年后的梁墨,比起当年的李白少了些锐气,多了些俏皮。
“哼!”偷天老人怒视着眼前的醉鬼,嘴上却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冷哼一声,闪至露西亚身边,远远遁走。
“嗯,这还差不多。”梁墨没有再看偷天老人离去的方向,而是回过头,看向了帝江。
“你想要什么?”帝江的声音有些仓惶,他只是看了梁墨一眼便被其周身剑意所惊,迟迟不能平复。
“你小子,也是刚继承混沌意志没多久吧,就你这个归墟,我只需要一剑就能斩开。”梁墨没有直接回答帝江,而是自顾自说道着,颇有几分威胁之意。
“放我弟弟走,我可以帮你。”帝江的声音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愤怒。
“帮我?你帮我什么?帮我吃饭吗?”梁墨无语地看了一眼帝江,嘬了嘬嘴。“你不觉得这个样子和我说话,很不礼貌吗?”
。。。。。。
一瞬间,安静的只剩风声。
“还不赶紧变个人样,你个憨货!”梁墨搓起一个雪球就往帝江身上扔,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片刻。
“好了。”帝江又化作了那个盲眼书生,佝偻着身子。
之前偷天老人的那一击终还是伤了他。
“你叫什么?”梁墨一屁股坐到地上,又灌了一口酒。突然间他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不远处的陌尘子遥遥一指,他便晕了过去。
“别急,我是在救他,我再不出手他就死了。”盲眼书生见到梁墨这一指,什么话也来不及说,只能匆匆扑上前去,将陌尘子揽到了怀里。
梁墨当然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也不需要盲眼书生开口质问,自己便悠悠开了口。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梁墨看着盲眼书生给陌尘子检查完身体,才不紧不慢地提醒了一句。
“顾笙。”盲眼书生低着头,言语简练。
他是个瞎子,这世界对他来说就是一片黑暗,也没什么好说的。
“顾笙,好名字,就是可惜了谐音孤生。”梁墨咀嚼了一会儿顾笙这个名字,才再一次开口。
“我是来找我的剑的。”
或者说李白的剑。
“为什么你要来问我?”顾笙又在眉眼前缚上白色布带,遮去他空洞的双目。
有时候,他宁愿做个瞎子。
“我知道你见过它,在你还没瞎之前。”梁墨指了指顾笙的眼睛,意思很简单:我什么都知道,你瞒不了我。
“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顾笙偏头避开了梁墨的目光,不敢让他继续看下去。“我没能再见到她。”
那个人,是他一生的痛。
“我大唐李氏被那人斩了龙脉,和你也有些关系。”梁墨又灌了一口酒。
没人知道他的酒瓶里有多少酒,也没人知道他的酒量是多少。
可能千百年前还有人陪他一起喝、一起醉,可如今,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好。”顾笙还是偏着头,却重重点了点。
这憨小子。
“谁让你好了?”梁墨不悦的斥咄一声,手中的酒葫芦传出一阵阵晃荡之声。“我也只是那西凉武昭王九世孙,除了赖了个国姓,也没见得招了什么好。”
“告诉我,她为什么要带走七星龙渊?”
七星龙渊剑,又名七星龙泉剑,传自春秋战国铸剑大家欧冶子,是有着名铸剑师干将与之合作,才得出的一把绝世神剑。
相传此剑为忠义之剑,曾交于伍子胥、刘邦以及李世民之手,再之后几次见之于史也是惊鸿一瞥,寻不得其踪迹。
“我,不知。”顾笙常会想起那个夜晚,自己为了去见她,硬是剜下了自己的双眼。可当他到了他们约定好的小屋时,却是连个气息都闻不到。
自己可是为了她,连龙泉宝剑也敢盗了。
“不知道你就把龙泉剑给她了,你憨不憨?”梁墨鼻子一吹眼一瞪,差点就一酒葫芦薅在顾笙的头上。
“有没有那姑娘的相关之物,我好去寻了她。”
“不曾有。”
“到底有没有!你小子可别想骗我。”
“……这幅画像,是我曾经为她所画,只是时过境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了。”思虑了许久,顾笙才伸手向袖中虚探,取出一卷素人画像。
“放心,找着人了一定还你。”梁墨将画卷拿在手里翻倒了片刻,便往葫芦口中一投,藏了去。
“其实,我已经是放下了。只是没能当面问个清楚,不甘心。”
总有人说着放下,却还是说着不甘心。
“放下?等我找着人再说吧。”梁墨也不知从哪掏出一个葫芦头,啪嗒盖在了酒葫芦上,摇摇晃晃站起了身。
“饮中八仙,怎么就只剩我一个了?”
一声梦呓,也不知说道与谁。
……
……
此时的乌市,与梁墨仅是杯酒之缘的柳明凡与苏未二人正游走于街巷之中,流连于坊市之间。停停走走,到了一处书阁,无名无姓。
“书阁?苏未你居然还喜欢这种地方?”柳明凡随手拿起一本《新唐书》翻了翻,发现这居然是上个世纪产印的,说起来已经是绝版了。
“这本书……”
“芳姨。”
柳明凡正想和苏未说一下这本书是有多么多么了不起,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苏未便对着他身后鞠了个躬。
“小未,你长大了。”
随后又是一个温润至极的声音。
“小凡也是。”
“芳姨!”柳明凡慌张回过头,对着身后来人便是一个鞠躬。
“开口就是芳姨,你又不知道我是谁?”来人倚在一方书架上,言语有些幽怨。
“啊?”柳明凡惊慌地抬起头,脸红到了脖子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和苏未一样遇事不惊、不动如山,没想到见了女性还是会莫名惊慌。
“她是师娘的姐姐。”
“诶小未,别那么早告诉他啊,我还想逗逗这傻小子呢。”何芳不满地埋怨了苏未一声,拿过了他手里的《新唐书》。“傻小子,叫不对我就不给你看了。”
“额……大、大姨?”柳明凡迟疑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虽然听着不好听,但好在还算是叫对了,”何芳轻轻将书推回书架,对着柳明凡和苏未比了比手,“跟我上去吧,这都十五年了才来,我还以为我要老死在这里了。”
语气之中,也不知道是埋怨柳非玄,还是埋怨柳明凡。
或者怨这岁月,走的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