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楼三层一角，一老一少面对面坐在地上，举瓶对饮，周围有许多空空落落的酒瓶。

少年脸颊酡红，明艳不可方物，张嘴喷洒着酒气：“玛德，说到那姓司马的臭娘们就来气，还是真的司了马，这脑子里装的全是粪便吧？

把怨恨撒在劳资身上干嘛？

长得美则美，不但毒辣，智商还很感人，说傻叉都算在夸奖她了。

第一次见面不由分说就想要劳资的命，也不想想两国交战那天，爷才是个刚满五岁的小男童，虽说贵为太子，但又不是劳资领的兵。

我也知道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到的风景完全不同，可总摆着个受害者模样给谁看？

人生在世，就该活着潇洒，爷都不与你们计较，你们还搁在摆个臭脸给谁看呢！

再说明明煌国这边才是侵略者，连找个像样的借口都不愿意，说什么蒙国边境士兵越境残杀煌国牧民。

他们是吃饱撑着了？才敢去招惹国力是蒙国百倍的中洲霸主。

明明是那所谓的牧民故意驱赶牛羊成群，往蒙国边境防线上撞去。

镇守边境的士兵最多不小心杀掉十几头牛羊，早有预谋的煌国士兵已经杀到。

等边境士兵都被你们杀光了，你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呗，就是说他们欲对煌国牛羊行天怒人怨的不轨之事，劳资都不觉意外。

泥人都有三把火，尤其是姓司马的小娘皮子，你给劳资洗干净身子等着，早晚要将你收作暖床婢女，跪下唱征服！”

齐天也不管对立面的云老鬼此刻是什么表情，实在是堆压在心中太多的愤懑需要一个宣泄口，借着酒劲不吐不快。

“还是老婆大人好！”齐天伸手摸着锁骨下边，那里有一道火红色的印记，自嘲道：“虽说老婆大人是想利用我钓出某些小虾大鱼万年鳖，不过这关我屁事，劳资早就忘记国都长啥样了。”

齐天这些话有气话的嫌疑。

被齐天称之为云老鬼的邋遢老头手里拿着早已见底的酒瓶，站起身，看了眼已经昏睡过去的少年，转身朝着更高楼层走去。

二人谈话期间。

一人一言不发只是饮酒。

一人滔滔不绝说着积压许多年的怨念。

自那天在风波楼三层醉醒之后，齐天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舒坦，身上的伤势仿佛跟随积压已久的怨恨，一起宣泄出去，伤口愈合大半，不在需要繁复换药。

这些日子齐天就像初到赤凰城那段时日，甚至更加变本加厉，得到书老头的默许，他连一日三餐吃饭睡觉都在风波楼解决，全副身心都浸泡在二楼三楼的书籍海洋之中。

那些被撞倒的书堆早已整理完毕，齐天走走停停，不时抽出书架翻阅起来。

三楼都是些武学招式，要问高不高深，他也不清楚，什么丹田不丹田，什么炼气炼罡的，反正是一本也没看懂，只是死记硬背下来。

倒是那本法纹心得让他收获巨大，可惜云老鬼始终不肯他上第四层，无法更进一步深入理解。

齐天蹲在三楼隐蔽角落，从怀中掏出《法纹纲目》，这本并不厚的书籍他已经看了不下十遍，每每都有新的见解。

按书中记载介绍，法纹师大致分顺借偷欺，四大阶段，无论炼器炼丹制符列阵，乃至观天算命寻龙问脉等等，皆都是法纹技巧的一种运用。

最初阶段为顺天。

万物皆有迹可循，天道亦是如此，顺天意而窥天道，这个阶段就像初入茅庐的书生观摩书法大家巨作，依样画葫芦临摹下来的作品，便是法纹。

能得几分形，能得几分意，便对应第一阶段第几品。

第二阶段为借天。

窥天道而借天利，与苍天做交易，借天道之力化腐朽为神奇，通过法纹洞悉未来某些片段，排列法纹形成法阵，炼制兵器丹药刻入法纹超脱凡品，制作强大的符箓等等。

只是有借必须有还，就像贷款。

祭品小到可以是个人一段时日的气运，大到影响一国盛衰的气运。据说曾有一国，举全国之力炼制一鼎绝世重器，想要镇压国运千年。结果重器是出炉了，却也耗尽这一国全部气运，不过三年，国破山河，江山易姓，反倒是便宜了后来人，昌盛千年却是别人家。

第三阶段偷天。

知天意而窃天力，取巧的一种，只有完全熟知天道运转的大能才能做到，偷天换日，钻天道之漏洞，跳过祭品阶段。

最后一种欺天。

天还是天，花不是花，瞒天过海，一念可花开，彻底洞悉天道运转，干扰天意，可旱地逢春，可点石成金，可一念改天换地，可一念阴阳逆转，心随意动。

翻至最后一页，少年心中向往不已，被人当做猪狗欺辱了五年，他太渴望力量了！可不希望莫欺少年穷变成莫欺中年穷，最后死者为大。

刚要合上之时，突然发现这手上的最后一页怪怪的，比其他书页厚上许多，就像两页重叠一起似的。

齐天心中一动，试着去分开，还真发现内有乾坤！

顿时热血澎湃，在心中不断呐喊：老子的春天要来了！

齐天费力分开两页，露出崭新的内容，正当以为属于他的春天终于要降临之时，脸色瞬间绿了。

“劳资日你仙人板板！”

少年气得将这本《法纹纲目》的作者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这最新也是真正的最后一页，只有八个大字，‘以上纯属个人推测’。

就跟看恐怖片突然最后来个以上纯属虚构的结局一样让人恶心！

风波楼三层的书籍明显很久没有人动过了，到处布满灰尘，黑着一张脸的齐天转头将目标定在武学秘籍中，虽说看不懂，总归记下不吃亏，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再不济也能当个异界王语嫣，以后离开了临摹出来换钱也行呀。

齐天手指轻轻滑过书架上布满灰尘的书籍，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就在这时，轻快的脚步猛然一顿，像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整整持续三秒。

少年后退了两步，僵硬的转动脑袋，瞪大一双秋水明眸，紧紧盯着右手边书架上排藏书，一副白日活见鬼的表情。

本就被《法纹纲目》气得发黑的小脸，变得更黑了。

黑中泛紫。

“劳资日你仙人板板！我你他娘哩！今天是什么鬼日子？”齐天气得浑身哆嗦，语无伦次。

他看到了什么！

少年踮起脚尖，不顾一切，费力从上层书架夹缝中抽出一本灰色书籍。

结果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抽，导致一堆书籍倒塌下来。

灰尘缭绕。

他也不管不顾，只是看着手中这本打死都不会忘记的无名书籍，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被气到的！

“劳资继续日你仙人板板！”

齐天很好演绎了什么叫做怒发冲冠，捏着这本材料似纸似皮，却坚硬如神铁的书籍，手上青筋暴起，再次爆出粗口的同时，高举这本从天而降，将他活活砸死砸穿越的怪书，狠狠朝地面砸下。

有时候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要噎死，齐天这会儿估计是霉神附身，这本砸落地面的怪书弹性十足，不甘示弱，直接一招咸鱼翻身，啪啪打在齐天脸上。

嘭！

他重重撞在书架上，两道殷红顿时从鼻孔流下，有几滴洒落在这本怪书上。

哗啦啦...

一大堆书籍如山洪爆发，倒塌下来，将齐天的身子彻底淹没其中。

齐天意识彻底晕死之前，依稀间好像看到那本粘有他鼻血的怪书，化作金光，钻进他脸上。

“这里是...哪里？卧槽！难道爷又被砸穿越了不成？”

‘他’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意识朦朦胧胧，逐步恢复。

突然这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如开天辟地的盘古一斧，撕裂黑暗，整个世界有了光芒，周围不断有金色气雾诞生，感觉暖和和的，异常舒服，与记忆中母亲的怀抱神似。

齐天浑身说不出的舒坦，意识彻底醒来，只觉上空有一颗金色小太阳，挥洒着淡黄色的光泽。

可等他定睛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这哪是苟屁的太阳，正在上方挥洒余光的，分明是那将他砸穿越，又将他砸晕过去的罪魁祸首！

“劳资日你仙人板板！”齐天指着放大万倍有余的怪书，破开大骂。

而回应他的却是一道金色的闪电，精准的劈在齐天身上，让他享受了一番免费电疗。

“卧槽，我的老天爷，这本古书还成精了不成？居然能听得懂本大爷的话？”齐天被电得一阵头皮发麻，脸上全是古怪之色，质问道：“你他娘的到底是何方妖孽，将本大爷弄到这里来是何居心？”

古书毫无动静，依旧挥洒金黄余晖。

“喂！小爷我在问你话呢？听见没，为何将我弄来此地？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你到底将我怎么了？”齐天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实体，只是一团金色光球，像极了加大版土豪金蝌蚪，吓得脸色‘苍白’。

古书依旧毫无动静。

“你他娘的到底想要小爷怎么样，要杀要剐给个准话。”金蝌蚪版的齐天明显服软了，语气不像先前那么冲。

他这一冷静下来，脑子也变灵光了。

这鬼地方齐天大致观察了一遍，大到无边无际，到处金光一片，很是虚幻，在连想起自己晕倒前看到的那一幕，齐天一下子猜到这里应该是某种精神世界。

他的身体肯定还在外边，这本怪书怎么看都不像普通玩意，像极了传说中的仙物。

真要有所谓的主角奇遇，大抵就是这种。

古书这下有动静了，金光涟漪不断。

可惜是对牛弹琴，一人一书明显电波不在一个频道上。

齐天激动道：“什么！你是想说爷我天生就是仙人的料，你要认爷为主？想不到你还挺有先见之明，先前你对爷的那些大不敬，爷也就捏着鼻子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古书正在酝酿金色闪电。

“什么！难道是这个世界即将有灭顶之灾，你把爷我带到这个异世界，是为了让我成为救世主？！我就说嘛，像爷我这种绝世天才，走哪都应该当主角的料！什么古法仙法先甩个几箩筐过来，待爷神功大成，先将大老婆拿下，顺带在救一救世界也是可以的！”

一道金色闪电劈下，很显然古书想要表达的与齐天脑补的内容完全不相符合。

又被电疗一番，齐天很是窝火，直接开门见山质问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要小爷我怎么样，总得有些提示吧？遇见你，小爷我当下很忧郁。”

古书沉默了，齐天出奇的有耐心，也跟着沉默。

五年猪狗不如的生涯都熬下来了，也不缺这点时间。

没让齐天等太久，变成金色的古书不断颤动，整个世界似乎都震动起来，突然有一页被翻开，许多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从翻开那一页剥落，眨眼间落在齐天精神体周围，围绕旋转，最终融为一体。

古书肉眼可见的暗淡下来，齐天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熟悉的黑暗再次袭来，依稀之中只是觉得脑瓜子里多出了许多古怪文字，逐渐排列成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