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别墅东,三里外的长草丛中,徐风傲立。
四下里如泼墨般的漆黑,却挡不住他那一双能看透万事万物本质的双眸。
“捉迷藏的游戏,好玩吗?”
他来到之后,对方并没有现身,而是继续隐藏在黑暗里。
或许对方并不知道,他已发现了什么。
也或许对方知道,而是借着黑暗,在准备着什么凌厉的杀招。
“啪啪啪……”
一阵清亮的掌声自徐风身前的黑暗中传了过来,紧接着长草一阵晃动,一条颀长的身影已直身而起。
是个看起来约么六十余岁的老翁,头发黑中带灰,面皮褶皱堆叠。
只是那一双三角眼中,不时闪过的精芒让人看了很是不喜,全将他那一副长者风范给消磨得一干二净。
徐风平淡地看着那人,那人跨前三步,赞道:“果真是少年英雄。老夫这一手‘化夜’神通,便是辨道后期修士,都未必能察觉得出来。没曾想,一经照面,就被阁下给识破了。”
虽然是在夸赞徐风,但语调却夹杂着让人难以忽略的阴鸷气息。
“小子,修为不错嘛。”
说着,老翁摇了摇头,“可惜,你太小看香岛的修法界了。内陆如何老夫不清楚,但香岛的水-很深,并不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蹚过去的。”
“哦?那究竟有多深呢?”
徐风笑了笑。
这个老者身上的灵气波动与风流云如出一辙,只是修为较风流云高上不少,已然是辨道后期,差一丝便要突破至辨道大圆满。
如此修为,若是将距离拉开,其足以鏖战如龙婆那样的后天大圆满武者。
但真正的法武较量,比拼的不仅仅是修为,还有地势、心性、环境、气候等等因素。
其中,各人所掌握的绝技至关重要。
以徐风看来,这个老翁不是剑神江落鸿的对手,更不会是元沆、长孙无极等人的对手。
但比较同为辨道境界的问青天,可就强上太多了。
如此样人,不说香岛,便是放在大陆,也是足以傲视一方的存在。
但好巧不巧,他今晚碰到了徐风。
或者说,他那倒霉的徒儿风流云,惹怒了徐风。
这个老翁,正是被誉为香岛第二大师的陈大师。
至于他的完整名字,怕是连他自己都给忘记了。
毕竟陈大师的名号太过响亮,那是张大师不出,便足以令整个香岛都为之疯狂的存在。
“有多深?呵……”
陈大师冷笑一声,却忽闻两声夜鸦的长鸣在头顶上传来。
他右手猛地挥出,遥隔黑暗,那两声鸦鸣戛然而止。
风在耳畔,乌云挂天,“噗噗”两声响过,两只黑毛乌鸦跌落在了徐风身旁不远处的长草丛内。
“这两只小鸟与我的差别,便是香岛这潭水的深度。”
陈大师傲然乘风,满面的不可一世。
徐风撇了撇嘴,“我看没什么差别。”
“哼!竖子果然狂妄。且说说,你师门是哪一宗,师父是哪一个?老夫手下,从不生无名之鬼。”
“我的师父?”
徐风歪着头,想了一会,“我好像没有师父哎。”
前世今生,他都是孤身修行。师父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个极陌生的称呼。
那隐藏在风中的前世里,也确实有过许许多多的高人散仙对徐风起过收徒的念想。
但彼时的徐风因为陆筱的缘故,心藏悲愤,性情也有些自闭,对于生人都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而到后来,他得到了七杀传承,更因为一些误会而成为天下人人喊打喊杀的妖魔。
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人对他起过收徒的念想了。
“没有师父?原来是个无门野修。”
陈大师狂妄一笑,“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身份的小人物,竟然敢废了老夫亲传弟子的双腿。小子,你已犯下了死罪,你知道吗?”
“不知道。”徐风一脸天真地摇着头。
黑暗里,陈大师将徐风的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徐风越是随意淡然,他越是心怒难抑。
对于风流云,外人不知,他陈大师心里可是明镜也似的。
那个一表人才的风家独子,其实是他陈大师的骨肉。
可怜的香岛一把手,头顶着一片绿油油的草原,却还将赋予他草原的罪魁祸首当做祖宗一般对待。
此事若被外人知晓,怕是那位一把手要忍不住自戕当场,以结此辱。
“好好好,你小子越是狂妄,老夫杀起来便越是舒坦。竖子,且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陈大师说着,猛地一挥右手。
天地间灵气波动,黑暗中忽起一团火球。宛若婴儿头颅,散发着赤红色的光芒,划破了黑暗,急向徐风射来。
陈大师对于徐风的修为并不清楚,因为他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徐风才多大年纪,即便天资再如何出众,功法再如何了得,修为又能高到哪里去?
能不动声色将风流云困住,他陈大师也能做到,并且自忖做得比徐风更完美,更随意。
故此,在陈大师的心中,徐风至多也只是一个辨道中期的修士而已。
一个小境界的差别,说起来不大,但是手下的能力却是有这天渊之距。
他陈大师是天,而徐风,是地。
可事实呢?
火球转瞬而至,徐风连手都懒得伸,轻轻吹了一口气,顿时火去球消。
天地又复黑暗。
很显然,徐风才是天,而陈大师,甚至于连地都算不上。
可陈大师并不自知,他以为是自己的法术发挥失常了。
辨道修士对于灵气的操纵,很是有限。
施展出来的法术若是消耗灵气太过巨大,很轻易便能超出施法者的极限。
超过了极限后,就只有两种后果。
一是法术因为灵气不济而消散,二是法术反噬。
陈大师以为这是出现了第一种结果,他歪着头,嘀咕道:“不对啊,这个火球术我用过了很多次了,怎么可能会突然失效呢?”
念头一转,立时恍然,“是了,此时正是子夜,天地火元最微弱的时辰。并且今夜无月,黑云满布,怕是一会儿就要下雨了。火球术召集不来太多的火元,自然会消失。”
想通了这些,陈大师冷笑一声,右手又是一挥。
“刚才老夫念你年幼,且修行不易,留了十分功力。本想让你小子知难而退,可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如此狂妄,那就休怪老夫手下不留情了。”
他说得义正言辞,可徐风站在那里,压根就动也没动。
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过什么剧烈的变化,他陈大师又是如何看出来徐风依旧在狂妄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似乎正是如此。
右手挥处,蓝光陡然大作。
一只寒冰羽箭倏忽成型。
此时虽是深秋,但香岛天热,即便是深夜,依旧留有余温。
但那一只寒冰羽箭就是不融,任凭气候如此,它自顾散发着森然的寒气。
好似天地之间的温度都受了它的感染,在此瞬息之间下降了好几度。
老天爷真是配合,“轰隆隆”两声雷鸣响起,更添陈大师三分仙人气势。
他昂首挺胸,喝道:“着!”
一语言罢,寒冰羽箭倏地飞出。
目标所向,正是徐风的心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