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她,并写好了要说的话。
从小,小九儿和其他皇子皇女不一样,无论让她学什么,她总是很快就能学会,专门为她找来的教学的太傅也喜爱至极。
她七岁的时候便能自己阅《千道》,只是从那之后,便不称自己和皇后为父皇母后了,而是叫父亲母亲。
无论是心性还是智慧,都要超过其余几人。只是性格显得孤傲了些。
在皇帝的心中,其实小九儿才是最好的继承者,无耐只是女儿身。
他自认是个好帝王,他知民疾苦,懂民疲乏,免赋税,减劳作;立学府,开民智;他对感情极其的专一,对皇后始终如一。登基三十余载,从未有过其他嫔妃,不管是德还是行,都深受民间称颂。
他一度想过摈弃那些陈旧的观点,欲自开先河,传位小九儿,可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忠良之臣以及民间百姓的口诛笔伐。
那段时间的他,仿佛变成了弑杀的暴君。
前来递奏的大臣被他砍了三位,替人传话的阴人被他杀了两人……
此时,他的思绪也拉得极远,他想起小九儿曾说的话“父亲,婆娑和洛河应该由凤池来管理,不应该让他们有伸手的机会”。她说起这话时的声音还那么稚嫩,那仰起的瓷器般的小脸无比认真,那语气似大人般的凝重!那年她十岁;那年,两国都在边境不断骚扰。
……
“陛下,九公主到了”这时,一个极小的尖锐的声音传来,是七公公的声音。
皇帝回过神来,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他挥挥手,屏退七公公,整理一下着装,仿佛要见的不是自己女儿而是某个神仙翁一般。
实际上宫门并未完全打开,轻轻的“吱吖声”响起,是九公主推门的声音。
她步履轻盈的走向皇帝。
“父亲”她没有像其他兄弟姐妹那般行礼,波澜不惊的望着皇帝叫到,声音明亮极为悦耳。
这仿佛就是普通家庭的父亲和女儿见面那般。
“九儿,父亲等你多时了”皇帝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九公主面前,极为欢快。
九公主眼里总算流露出一丝喜悦,她人已投入皇帝怀抱。
“嗯”九公主亲昵一声,往皇帝怀里拱了拱,然后便离开皇帝的怀抱。
“父亲,有些日子没见了呢?”她撇撇嘴道,似是撒娇一般。
这一刻,那个在上神院冷清如水,宛若九天之上的仙子,不苟言笑的九公主不见了。
“哈哈,九儿在上神院学得怎么样啊?”皇帝乐不可支一脸关切的问道。
边说话边牵着九公主的手走向一旁的软椅。
“上神院很好啊,还有一个月便是圣湖试炼了呢”九公主回答道。
父女二人又说了些上神院的趣事,聊得不亦乐乎。
某一瞬间,似乎瞥见了桌案上的手书,九公主不由一愣,这似乎有所指?
她看向皇帝,沉着开口道:“父亲,事情总要有个道理和最后的结论”。语气似乎带着一丝嗔怪。
皇帝内心明了,总算聊到这上面了。
这就是女儿和自己赌气的结症所在。
“九儿啊,还记得你十岁的时候对为父说的话吗”皇帝看着九公主,和蔼的问道。
“记得”九公主道。
“那就不妨再想的远一些”皇帝这一刻眼里放光。
“婆娑和洛河不足为虑,你是否知道,除了两国,还有其他的势力一直虎视眈眈”。
“我知道,大荒”
“是的,实际上为父这些年也派了不下十波人探究,只是无一归来”皇帝略微沉重的说道。
“这一次之所以调回柴军达,便是想看看摇荒郡那里的反应,这一看,果然还是有些端倪的。”说到这里,皇帝目露寒芒。
九公主看了一眼皇帝,欲言又止。
“你放心,柴军达还活着,只是今后他便不再是柴军达,之前的柴军达已经死了”皇帝又展露笑意道。
“父亲的打算?”九公主问道。
“蛇打七寸,一击致命。”这一刻,皇帝身上那股霹雳天下的杀伐之气一放即收。
他不达喜欢在女儿面前流露这种杀伐之气。
“父亲还是没说那个道理和结论。”九公主感受到了父亲散发出的那种气吞天下的杀伐气势,尽管如此还是开口说道。
“鱼儿不咬无肉之勾,为父就要做给那些人看,这就是道理。结论还不好说,但是一定会有的。”
“父亲是准备把三方一网打尽吗?”其实九公主早就已经猜到了的,只是还是问了出来。
“你知道你小哥现在何处”?皇帝问道。
九公主点点头。
“南面也有人蠢蠢欲动,国都还有不少的探子,这些都在掌控之内,为父其实更想听听九儿的看法”自始至终皇帝都没能听到九公主有何见解,忍不住问道。
九公主不说话,皇帝也不催促他,安静的等着。
九公主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看着皇帝。
“在圣湖试炼之后,我想去老师那里一趟,也想听听老师的见解。”
皇帝面色稍显扭曲,仿佛是要紧的东西被别人分享了一般。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凤池也要追查到底,这与父亲“钓鱼”并不冲突,父亲就知道苏阳城一定没有大荒的探子吗?城内的盘查要做到最细致,苏阳城防卫军得重新启用,包括增加守城士兵,入城者需要核实其身份,必要时还得抓几个人。防司需要资历极甚的老将军担任。城门入夜得关闭,夜里出入要防卫司手令。太子需即刻回城;常乐坊得抓一批人,死几个人;苏阳城内,非苏阳人得重新载册”九公主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顿了下又道:“听说楼外楼换了主人……”说到这里,她直视皇帝的眼睛,似乎想从中得到什么讯息一般。
只是皇帝此刻听得极为认真,并没有异样。
九公主没有从皇帝的脸上得到什么讯息,继续道:“父亲是否知道,一个多月前,在兰亭街,也发生过一次袭杀?”
皇帝点点头又摇摇头,面露疑色。
“听说,被袭击者,便是楼外楼的新主人。而那一次袭杀,依旧没有引起父亲的注意。”九公主此刻语气有些不快,似乎不满父亲的所为。
皇帝倒是听出来了,略显尴尬。
这些小事,皇帝才没空理会。
“接下来,苏阳城会出现一股新势力,我只需父亲知晓,不需父亲干预。”九公主此刻再度凝视着皇帝,脸上露出询问之色。
他觉得,有些事情既然皇家不方便行事,那便换一种方式。
“九儿啊,为父知道了,九儿愿意为为父分担,为父岂有干预之理。朕说过,只要九儿愿意,这大好河山……”即便皇帝换了称谓,那充满豪情的话语依旧没能说下去,便被九公主打断。
“父亲,这种事情,今后请不要再提及了。女儿从无此想法。”九公主知道皇帝又要谈起那个话题,态度决然的打断了父亲的话。
“呵呵”皇帝干笑两声,放下那即将挥出的大手,便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轻轻叹息一声,爱怜的端详着九公主那绝美的面容,似有无赖,又似有愧意。
他相信,九儿说没有想法,那就一定是没有的。
他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那张边沿雕刻着龙型图案的四方桌前,桌面上是工匠手刻极浅的纵横交错的黄金色细线。左右两边各嵌入一只瓷碗大小的盒子,一黑一白。
那是一张棋盘。
“来,陪父亲手谈一局,如何?”皇帝一脸的期盼,仿佛担心被拒一般。
不多时,静谧的乾坤宫便响起了棋子落下棋盘的声音。
......
苏图并没有因为《大普》典籍,就产生弃学的情绪。
他此刻正在自己的屋子里坐着,手托着腮,正在沉思着。
即使再难,也得渡过这道坎,只是到底从何着手。
他想起离开阴山前夜温爷爷对他说的话:“苏图,你要记住,在苏阳城里皇家便是最大的,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楼外楼都能护你一时。我在千金阁内留下过一件东西,如果你对修行有疑问,你可以去千金阁看看,若有缘的话,你也许能见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