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事情,算是大体上告一段落。至于李希传为何没与吴道子明说有关于蒋寒洋的事情,是因为他忽然觉得恐怕吴道子早就知道了。
既然他还想玩这种师徒情深的戏码,李希传也就不想再打扰他。
当夜他便回了同福客栈,第二天一行四人便直奔龙虎山而去。
龙虎山距离赣州城不远,几人依旧是租了两辆马车,两两而坐,不过这次却是李希传与张宁宁一辆,那两个姓王的一辆。
一路之上,李希传询问了许多关于龙虎山的事情,本来以为小姑娘会藏着掖着,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丝毫没有把李希传当做敌人的觉悟。
其实李希传问的很简单,无非就是龙虎山上的人员分布,战力如何。他这次上龙虎山可是去杀人的,虽说他境界高的要命,但对敌人多了解一些,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龙虎山贵为当今天下的道教祖庭,无数虔诚香客心目中的圣地,自古就是黄紫贵人扎堆的地方,历代的皇帝更是每年都会来此祈福,以求天下太平。
所以等李希传一行四人上山的时候,好巧不巧,正好赶上龙虎山三十年一次的罗天大醮。
所谓的罗天大醮,是道教斋醮科仪中最隆重的活动之一。
一般道家斋醮也就三种,普天大醮,周天大醮,罗天大醮,其中格局、含意、祭期最大的醮典当属罗天大醮。
龙虎山自创教以来,历朝不少帝王都是每逢国有大事或大灾,均召请龙虎山道士在宫中或龙虎山上设坛建醮。
而且罗天大醮极为复杂,其主要科仪有焚香、开坛、请水、扬幡、宣榜、荡秽、请圣、摄召、顺星、上表、落幡、送圣等等。在诵经礼拜时还伴有优美的道教音乐和动作、队形变化多样的禹步及踏罡斗。
盛极隆厚的罗天大醮,需搭设九坛奉祀天地诸神,上三坛称普天,由皇帝主祀,祀三千六百神位。
中三坛为周天,主公卿贵族祀之,设二千四百神位。下三层为罗天,由人民供祀一千二百神位。
醮期则长达七七四十九天,并分七次举行七朝醮典,醮科包括福醮、祈安醮、王醮、水醮、火醮、九皇礼斗醮以及三元醮等。
罗天大醮不仅祭仪隆重,醮期长,普渡区内更要用五色布遮天,无论内坛或外场都显得极隆重庄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也超出一般醮典十倍以上,加上罗天又须皇帝主祭,民间少有能力建此大醮。
皇帝?
想到这里,李希传心中一动。这时他才想起,如今大蜀的皇帝好像是当年的太子,赵敬亭的大皇兄赵敬城之子赵渚。
太子赵敬城当上皇帝之后,不过三五年便英年早逝,由当年不过才八岁的赵渚继位。
由于新皇年幼,无法处理朝政,便由燕王赵敬亭代为处理国事,是为摄政王。
虽说如今十几年过去,赵渚也成了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但所有的朝政大权依旧紧紧的把握在摄政王的手中。
如此说来,此次龙虎山上的罗天大醮来的可能不仅只有当今皇帝赵渚,甚至可能还有赵敬亭?
一思及此,李希传杀机暴起,由于他是才进入一品境界,并不是十分稳妥,所以不经意间牵动体内气府,澎湃气机丝丝缕缕渗透而出,甚至在他身旁的几人都被牵引,体内气机横冲直撞。
王玄览和王秋实忍着没说话,唯有张宁宁第一个按耐不住,立马嚷嚷起来,“老李,老李,你想要干啥!”
李希传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身边几人忍耐的都极为难受,尤其是毫无修为的张宁宁,一张俏脸憋的通红,五官都皱到了一处,好像极为难受。
李希传连忙收敛一身气机,心道自己的定力是愈发的不行了。
几人休息片刻,便开始登山。龙虎山山势平缓,风景秀丽,本就是适合游玩观景的好去处,再加上此地是道教祖庭的龙虎山,与近几日举行的罗天大醮,所以栈道之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俱是来观摩罗天大醮的香客。
李希传一行四人就藏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并不显眼,与普通香客相差不多。但若是有心之人,便会发现,无论周遭如何拥挤不堪,周围的人竟是接近不了其一尺距离。
龙虎山山势平缓,所以就显得栈道极其之长,李希传随着人群向上而去,走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左右,才终于到了山顶之上。
山顶是一座硕大的宫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甚至比之皇宫也不逞多让。
宫殿前是气势恢宏的牌楼府门,悬有一牌匾,上写“天师府”三个大字,金光夺目。正中两柱挂有黑底金字抱柱对联,上联“麒麟殿上神仙客”,下联“龙虎山中宰相家”。
仅这一副对联便足以证明龙虎山的金贵与神仙气了。
李希传随着人群进入头门硪石甬道三百余步,通过二门直达大堂。在进头门二十步的甬道间跨路横建石坊一座,上书“仪门”二字,相传文官武将至此停轿下马。
也就是到了此地,也就到了罗天大醮的道场。
现场人头攒攒,最前方是一片巨大的贡台,贡有三千六百神位,香炉之上余烟袅袅,几位道士身穿道袍,手持道剑,正在作法。
左侧有两张椅子,坐着两人。
一人是四五十岁左右年纪的中年人,面容清逸,身穿黄紫道袍,气质出尘,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的法事。
另一人是个年轻人,浓眉大眼,面容算是俊朗,不过他双唇极薄,命学上来说,此人定然是个绝情之人。
他穿了一身明黄色的便服,哪怕是在这种庄严肃穆的祭典上,他竟然也极为无礼的翘起了二郎腿,特别不耐烦的盯着前方无聊的法事。
在两人身后,是一队持有兵器,身穿铠甲的士兵,个个面无表情,仿佛在告诉众人,我们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再往后,是一个女子。
一身白衫,面目如画,肤如凝脂,倾国倾城,仿佛仙女。
三十年过去了,岁月似乎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她眉眼间尽是憔悴,是李希传从来没见过的柔弱模样。
李希传望向她,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是这些年过得不好吗?
“老李?”张宁宁顺着李希传的视线望过去,等看清了那名女子,她不由惊呼出声,“娘。”
李希传身体微微一颤,低头望向张宁宁,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张宁宁与那个她眉眼间极为相似,自己为什么还要抱有侥幸呢?
他伸出手放在张宁宁小脑袋上,深吸一口气,可胸口处还是忍不住疼痛,颤抖着声音道:“你娘……这些年过得不好吗?怎么如此憔悴?”
张宁宁挣脱李希传的魔掌,远远的看着她的娘亲,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啊,打记事起娘亲就是这样。每日都是眉头紧皱,郁郁寡欢,好像是有什么事情似得。
对了,娘亲在后山还供了一尊佛像,每日都要在那里烧香拜佛。我爹说了她好多次,可她就是不听。老李,你说,在道家的地盘儿上,供一尊佛像,这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李希传没说话,他望着那个女子,眼眶发红,心里很痛。
叶知秋?
叶晚秋?
常思晚秋醉,已与故人疏?
李希传愈发的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