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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西边跑来一人,到了林边蹲着闲聊的人群中,对曹四言语几句。

曹四抄起一把扫把,一瘸一拐地带了众人去了校场。

很快林外尘土弥漫,把饮茶之人逼进林内。茶博士苦笑一声,挑了水桶也进了林子。

曹四是乡正的小舅子,靠着这层关系寻了看守教试亭这清闲的差事,平日修理一下枪垛,打扫场地。前几日得到信,说县里新上任的都捕要过来巡视,这不等了两日了,长官终于来了,正是到了自己表现的时候了。

曹四脱去袍子,光起膀子挥舞手中的扫把,扬起一人高的灰尘,很快尘土黏在汗水里,将他裹成一个泥人。

耳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曹四好似不满意,又抢了一人的绳子去捆绑枪垛。

很快西边奔来六七骑,在校场边停了下来。

曹四忙拐上前与为首之人见礼,装着惊愕的样子问:“天这么热,何都捕如何现在来了…”

来人正是顿丘不良人都捕何永,管这一带的治安与训导壮士等事。

他指着如同战场的教试亭,又指着满身尘污的曹四,不解道:“你们在此何为?”

曹四惶恐道:“本来平日校场都按期修缮,倒也不怕都铺巡检,可是刚刚俺路过此地,看到昨日听戏的杂物未清理干净,还有几个枪垛,箭靶被观戏之人弄坏了,故而带人过来修理。在下失职,未能及早发现损坏,请都捕责罚。”

何永甚是高兴,赞道:“甚好,嗯,县司正需你等用心做事之人,好生在此任事,必有出头之日。好了,都辛苦了,歇歇。”

曹四大喜,拱手道:“在下惶恐,不过是维护校场而已,倒是何都捕冒着酷暑巡检四方,辛苦万倍。”

“河北道黜置使正派人私访魏郡,县司上下都不敢怠慢呐。”

“有都捕镇守此地,何人敢捣乱,即便黜置使亲自视察此地,亦是挑不出毛病。”

何永不由得多打量他几眼,笑道:“还是不能大意。”

“在下谨记,酒菜已备下,请都捕屈就去寒舍坐坐。”

何永探手看了看日头,说道:“在林中歇息片刻就走。”见曹四面色难堪,不想拂了他的面子,笑道:“改日吧,听说此地的炙羊肉不错,下次你备上一只。”

曹四大喜,忙引了何永进了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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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打东边也过来一少年郎,正是章九僙。

他奔到铁铺,将一只铜碗塞到刘大手里,问道:“能不能把这东西打成铜丝。”

刘大拿了铜碗随意看了一番,看到底部铭文,心里咯噔一下。

“九郎,你当真要把这铜碗打成铜丝?”

“其他你莫管,就说能不能吧。”

“法子自然有,只是颇费功夫…”

刘大装着为难的样子,心中却暗自打起小算盘。都说南大侠的弟弟追赶猛虎之后就痴痴傻傻,果然如此,竟然把这般好的铜碗熔了打铜丝,不如…嘿嘿。

章九僙一喜:“你当真有法子做铜丝?”

“俺以前也在魏郡给方家金行作活,自然晓得这掐丝之法。要不是俺老娘舍不得下塘村,俺早就入了方家门了。”

“好好好,既然如此,工钱如何算?”

“这铜碗重约五两,不过五十个通宝之重,不过若拿到市面去卖,少说要五六贯。俺看就依三十个通宝的工钱算,如何?”

按市价收费,费率不到百分之一,看起来合理公道。

章九僙无心在意这些,忙问:“如此甚好,你明日送过来如何?”

“只怕有些赶了,俺手头上还有一把剑要打。”

刘大心里有了底,九郎要得这般急切,看来这铜碗是飞不出手心。

“加十个通宝!”

“俺尽量试试把,不过也不敢把话说满,也可能后日,到时候九郎不能怪俺。”

刘大此刻心中乐开了花,不但可以白白得一宝贝,还有工钱拿。只是这刘大本一粗人,如何晓得隐藏自己的狂喜,一眼便被人看出端倪。

章九僙收起铜碗,狐疑道:“我要的可是精铜丝,而且是粗细一致的,你到时候拿杂色烂货糊弄,岂不白白占我一铜碗?”

刘大急了,生怕这个大傻子跑掉,白白错过赚大钱的机会。

“唉哟俺的九郎哎,俺再耍滑也不敢欺你啊,要是南大侠知晓,俺在这里如何待得下去哦。你放心,俺自然用这铜碗给九郎精铜丝。”

章九僙寻思起来,若这人手艺不济,岂不白白浪费了一铜碗。他拿出半个铜锁递过去。

“不如这样,你先用这个打些铜丝出来,我若满意再让你继续做。”

刘大当下一口应承,说明日便送铜丝到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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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说什么熔铜碗,被林子里的何永听了一些进去。

他是这一带捕贼官,首要任务是掌捕贼、抓盗等不法事,怀疑铁铺前二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犯法,不动声色地问曹四。

“这铁匠是本地人?”

“都捕问这刘大啊,他倒是本地人,不过十几岁跟他爹四处讨活计,听说还在荥阳铸钱监司做过,后来又去了魏郡方家,不知何故又回来了。”

何永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莫非这二人在私铸通宝,哈哈,刚刚上任就碰到这么个大案,黜置使府正在打击私钱,冀府那边被端了好多私炉,如果自己也端一个,这岂不是泼天的大功劳,入流之日不远矣。

“哦?铸钱监司做过,看来这刘大有些炼铜的本事?”

“这刘大哪里有这能耐,即便他有这本事,也没这胆子。都捕不知,别看他人高马大,胆子小得很,见了小娘子都要躲得远远的,嘿嘿嘿。”

何永甚是失望,想想觉得不甘心,问那个小郎君是何人。

曹四看了半日,认出那人,双眼闪过一丝怨恨:这人是自己一辈子的痛。

“这是南园村的。”

“南园?那里是不是有个什么漠北三侠?”

“正是,南大侠的家就在那里。”

“哦?就是南霁云?”

“正是此人,前几年他从漠北回来,在黎阳码头管江湖船舶,如今在清河县帮县司做事。呐,那个就是他弟弟。”

“哦?他也在黎阳码头待过,为何又走了?”

曹四心里咯噔一下,这何都捕对南大侠如此感兴趣,莫非是旧相识;糟糕,听说何都捕刚刚从黎阳调过来,估计与码头的燕南天极熟。可是听他口气,为何有些不悦呢。

曹四略略观察何永的脸色,看不出门道,小心道:“此事俺不晓得,都捕认识南大侠?”

何永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冷冷道:“哼,什么大侠,也不过是码头恶霸而已。”

曹四大喜,忙附和着:“是是是,就是一地痞恶霸,听说他在清河杀了许多良商,搞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他那结义兄弟燕南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竟然殴打官府之人…”

话还没说完,何永恨恨瞪了他一眼,甩手就走。

曹四楞了半日,也不晓得何永为何突然翻脸。

一旁有个仆役小声道:“曹郎,你有所不知,这何都捕就是被燕大侠赶走的。”

曹四恍然大悟,不住捶打自己的脑袋,怎么自己这么傻,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懊恼冒犯何永,突然眼睛一亮,顿下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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