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笒娘突然指着立业,撕心裂肺地尖叫道:“没天良的,你对天发誓:姓裴的敲窗不过问归期,你当时也在,是不是。”

此话一出,厅中一片哗然!

笒娘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指着立业哆哆嗦嗦道:“儿啊,你这是要逼死你娘啊!”说罢扑向旁边的柱子。

幸好几个妇人拦得快,否则不知要发生何事。

最后,南贵田也没有法子,只得由她自生自灭。

散会之时,太阳快落山了,众人各自回家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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笒娘以帔子掩面奔回家中,忙关上院门,总算彻底掩住了整个面皮。

倚在门板上,看到女儿在淘米做饭,想到今日的屈辱,笒娘心中五味杂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惠娘看到娘亲的异样,慌忙丢下葫芦,上前问她:“娘,你怎么了?”

女儿的这一句话刺中心头的痛,笒娘抱住她不由呜呜哭了起来,一并将今日之委屈向女儿倾诉出来。

“儿啊,娘没脸见人了,只有去死了。只是娘这一走,你可怎么办啰。”

惠娘劝慰道:“娘亲,大哥若有错,你是该打,不过你晓得他的性子,虽说浑浑噩噩,本性还不算坏。今日之事也不必再去找大伯争辩任何,只需从此不再帮那人便是,日头一久,各位伯伯婶婶自然晓得娘的清白。”

听了女儿的一番话,笒娘的心里总算好过许多,又端看这比自己年轻时还漂亮的闺女,心中暗自得意,哪家娶了小妹,当真是有福了。

可是一想到她偏偏是个女儿,甚觉惋惜。

这时立业从房门探出脑袋,傻笑道:“娘,你回来了,你来,俺有东西给你看。”

看到这个诬陷亲娘的孽障此刻还浑若无事,笒娘顿时怒从心头起,奔到角落抄起一根棒槌,没头没脑朝立业砸去。

打了几棍,笒娘的怨气总算出了一些,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再如何,只当他小,不懂事。不过不对头啊,这小子的头都被打出血了,如何不晓得躲呢,手上的力道慢慢小了下来。

立业傻傻一笑:“娘,俺往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联想他今日的异常,以为他魔障了,笒娘的胸中涌出无穷的悲凉,自己的清白没了,儿子也疯了!

惠娘也以为兄长疯了,抱着娘亲哭了一场,就要去喊大伯过来。

笒娘悲愤交加之中,依然顾及脸面,若让人晓得儿子傻了,往后在南园更无立足之地,只让女儿去二婆家借些药膏过来,至于这疯疾偷偷去别处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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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妹出门,立业悄悄拉了笒娘去了他的屋子,又小心看了下窗外,从床榻地下摸出那只铜碗。

笒娘惊道:“你那东西哪里来的?”

立业终于被打醒几分,揉着脑袋,嘟囔道:“娘下手也忒狠了,不就是那点破事么。如今儿子有钱了,改日接你与小妹去魏郡住大宅子去,这村里俺看这也心烦。”

“你这千杀的货,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笒娘听了这满嘴胡话,又要拿铜碗去打。

立业冲他娘神秘一笑,将那夜发生之事细细讲了出来,只是隐去自己主动提出的那个法子。

笒娘半信半疑,问道:“是土地庙的那个瘸子?他是突厥逃犯?”

“一瘸子又是个哑巴,来了好些年,怎么会是逃犯?唉,娘,你有没有法子?”

“娘如何晓得,儿啊,猛然给这么些钱,怕对你有图谋。听娘的话,把东西还回去。”

“俺就一穷光蛋,这大商人能图谋俺什么。再说了,俺早就不想在南园待下去了,正要本钱出去闯一番事业,今日有这好机会,定然不会错过。娘,你放心,跟着俺定然不会让你挨饿受冻的,明晚是最后期限,求娘帮儿子这一遭。”

笒娘一时为难起来,自己现在处境异常尴尬,几日连番变故,无缘无故多了与人通奸的恶名,这岂是女儿说的日子久了,就可以洗刷得掉的;男人在外有新欢,唯一能指望的儿子又不成器,甚觉日子没什么奔头。

突然这个不着调的儿子有钱了,而且还有些抱负。当下有些意动,也想跟儿子去魏郡,远离南园这是非之地。

“好倒是好,只是要引瘸子去下塘村怕是不易。”

“俺有一法子,保证可行…”立业小心地说出自己的计策。

笒娘听了立业的浑话,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白眼狼。不过冷静一想,流言蜚语已然要逼死自己了,又见唾手可得的富贵,决意不要脸皮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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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笒娘与立业如何谋划引瘸子去下塘村。

南九回到家中,喇子娘等人早已帮忙收拾如初。

进到里屋,二婶正把玩一只铜碗,桌案放了一堆的铜器。

看着二婶恢复往日的淡雅,南九心中生出疑虑,她平日不怎么出门,如何晓得那么多的;更可疑的是一弱女子竟然遇事不惊,完全不把何都捕看在眼里,怕是什么马县令来了亦不会多看一眼,没有别样的经历如何有这般的气度。

许久,见二婶没有搭理自己,南九小心陪笑道:“二婶当真厉害,竟然懂得这么多。”

二婶淡淡一笑,还是没理会他。

南九涎着脸笑嘻嘻坐到二婶身旁,拿起铜镜看了一下,奇道:“这个不是雷大匠作的,奇怪,白云先生是谁,黑土先生呢?”

二婶敲了他一下,责备道:“没规矩。白云先生是马县令的师尊,这八卦铜镜是你一岁的时候,先生给你作辟邪之用的。”

“啊,岂不是我们家与马县令也算得上故交,刚才二婶何不早早抬出此人。哎呀,想不到我们家还有这好的门子,白白担心一场。”

二婶收回铜镜,抿嘴一笑:“二婶晓得你想问何事,此时不宜告知你,你明白吗?”

南九哦了一声,不再试探。

“二婶,你如何晓得阿兄陪黜置使微服私访的?”

“猜的!”

“啊!想不到二婶也会耍诈啊。”

“九哥儿晓得开二婶玩笑了,病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二婶突然脸色一垮,板起脸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土地庙里住几日,省得在家惹麻烦。”说罢摔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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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娘来借药,不见二婶,自己去了角房取药。

转回前厅,闻到有烟味,惠娘放下药罐,匆忙奔到后院,只见厨房浓烟滚滚,好似着火一般。

一个人冲出厨房,扶在树下猛喘气,样子甚是狼狈。

惠娘看着这人又是好笑,又是羞怯,低头去了厨房帮忙。

不大会,浓烟散去,大火生了起来。

南九站在灶台旁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二婶去喇子家了,我闲着没事,就过来做饭,呵呵,没想到灶神不喜欢我,赶我出门。”

惠娘偷偷瞥了南九一眼,抿嘴一笑,继续往灶里送柴火。

“锅里没东西,要烧坏了。”

突然南九一拍脑袋,慌忙揭盖锅盖一看,一股刺鼻的青烟冒出来,铁锅烧得通红。

二人慌不迭撤出灶里的柴火,手忙脚乱忙活一阵,彼此弄得满脸黑炭。

南九尴尬一笑:“现在怎么办?”

惠娘紧张道:“奴家不晓得。”

“别动,你鼻子黑了。”南九伸手去擦惠娘的鼻子,没想到越擦越黑,动了捉弄她的心思,干脆也给她脸也摸了点。

惠娘牢牢抓住火钳,坐在草团上不敢动弹,任由南九胡闹。

“小妹,你看现在好多了。”

“嗯。”

“还没看,如何就嗯啊。来,我带你去看看。”

南九心中偷着乐,拉了惠娘出了厨房,从水井里打了一盆水端到她跟前。

惠娘低头一看,顿时傻了,自己居然被弄成了一个丑八怪,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掉到木盆里。

“别哭,别哭,刚刚见你鼻子上点了黑,甚是可爱…呵呵,不如你也给我画黑,这般就扯平了。”南九慌忙放下木盆,要去安慰惠娘。

谁知听了扯平二字,惠娘的心更苦,他要闹便闹好了,何故说扯平,莫非是因为自己今日为他申辩,此时故意逗自己还清了这份好意?

想到这里,眼泪更如泉涌,不住地往下滴。

南九当真慌了,想要去扶住那对柔弱的肩,依旧没有胆量,灵机一动,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乱抹一气。

“怎么样,这般是不是也好看多了。”

女孩子看到花猫一样的南九,终于被逗乐了,撩了一捧水泼他。那人却不晓得躲,任由自己胡闹。

正当她又要捧更多水之时,忽然被那人紧紧抱住。

她惶恐万分,看到那异样的眼神,如同受惊的小白兔,闭着双眼不敢反抗,也不愿意反抗。

被人越抱越紧,惠娘做出一个胆大的决定,将脑袋靠在那宽大的胸前,耳边听到咚咚的心跳之声,觉得自己与这人是一体的,是不可分开的。

仅仅这一举动,立刻放出南九积压在心头的多日的相思,也如同释放出了一只魔鬼,不顾禁忌吻向女孩。

惠娘惶恐地等待着,不知何故,抱牢自己的手臂突然松了,那人轻叹一声,身子靠着树慢慢滑了下去,看着夜空的明月发呆。

惠娘努力恢复呼吸,看到他手中的那片叶子,一阵苦涩袭来,默默坐到树的另一侧,也对着月亮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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