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九不动声色地问水强:“你打开看了?”
“没有没有,俺匆匆往家里赶,在林子里摔了一跤,这,这宝贝就摔坏了。”
水强几乎要哭了,九叔将这重要物什交给自己,自己却保管不妥。
“没事没事,这不过是寻常之物。”
南九心中一阵感动,想不到水强待自己竟然如此赤诚。转而又责备自己,说这话岂不当面欺骗水强,若是寻常之物,昨日为何这般慌张。
唉,二人待我如此,自己却…算了,既然这东西无意暴露了,干脆就把这神奇告知他们,想必二人也不会出卖自己。
水强见南九久久不说话,以为当真犯下天大过失,眼泪不住掉了下来。
“哎呀,哭什么哭,摔坏了我可以修好啊。”
“九叔莫骗俺。”
“哈哈哈,去门口把风,晚上我给你们看稀奇。”
---------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三人正要溜到林子。
这时老裴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还是心情不佳,寻了个由头又开始打骂瘸子。
“你娘的,前几日买的肉也不晓得放到井里,现在都馊了,你要饿死老子啊。”
接着又是几下鞭打之声。
“娘的,一点事都办不成,蹲着作甚,还不去给老子抓只野兔来,抓不到就别回来。没用的东西,哪天俺死了,看哪个收留你。”
一句一鞭,极有节奏。
很快山坡上又传来「踏踏」之声,看来瘸子当真要去抓兔子了。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老裴犯那门神经,竟然让瘸子去抓野兔。
水强甚是失望,说道:“看来今晚看不了稀奇了。”
喇子想了想,小声道:“瘸子抓野兔也就是在竹林里,俺们再去远些,瘸子定然不会发现的。”
---------
且说老裴上午借口说去下塘村买香烛纸钱,却是等在村口观察风声。
远远地看到立业家的驴车和车上的妇人,老裴最后的一丝疑虑消隐无踪,兴冲冲回到破庙,开始收拾东西。
可是看到瘸子这副样子,老裴开始横竖都瞧不上眼。
往日二人得过且过,算得上某种程度的相依为命,如今老裴有了奔头,如何还能瞧得上他。
可笑立业这傻小子还要自己带他去魏郡,殊不知那里查过所甚严,就是自己也不得随意穿道袍,若让城中游缴察到瘸子身份不明,自己可是要坐大牢的,到时候牵连出私奔之事,岂不鸡飞蛋打?
算了,还是不要带瘸子了,若娘子问起此事,就实言相告,想必她是明理之人,不会计较此等细枝末节。想到此处,老裴就寻了由头打发瘸子去盖竹屋,自己偷偷收拾细软。
晚上,老裴又寻了肉馊了的由头把瘸子赶出破庙,等到天黑,偷偷从矮院墙翻了出去。
摸黑到港边林下的旧路上,不见立业家的驴车,继续等了快一个时辰,老裴有些侯不住了,莫非事情有变?
正要回破庙,旧路那头过来几人上到林子边。
一人道:“前几日让俺们撤回来,如何又要来抓人?”
另外一个小声骂道:“少啰嗦,安心做事便是。”
二人聊了几句,没入林中。
老裴惊恐万分,莫非这二人是来抓自己的?听这两人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好似魏郡那边的口音,对了,昨日都传言南霁云如今跟黜置使做事,莫非南贵田不便出手,就请了此人回来杀自己?
想到这里,老裴的衣衫已经湿透,慢慢爬了半日,终于爬出一里地,然后哆哆嗦嗦漫无目的的跑。
其实若冷静一想,谁都会就能看出破绽:
若当真是南霁云要杀老裴,以他的行事做派,如何肯干这等肮脏之事;再者,何必多此一举,让笒娘出面勾引?
此时的老裴已经肝胆俱裂,如何能想到这些,自顾逃命要紧。
---------
今晚的月光很好,南九的心情也很好,甚至有些小小的紧张。
因为马上要在这世界上第一次展示有线电话的神奇。自己将会在未来很长时间里被人当着神!
想到这里,南九心头那个美啊,又想到凯特赞美自己有当卑鄙者的潜质,嘿嘿,这娘们不但漂亮,还很有眼光嘛。
水强推了喇子一把,指着神经兮兮的南九问他:“你看九叔一人在乐什么呢?”
“不晓得呢,喂,俺回去拿饭的时候,你们没撞见什么东西吧。”
“没有啊。”
“那就奇怪了!”
“别奇怪了,喇子,水强,好生记得今晚,等你们以后有了孙子,尽管可以吹牛,当年是如何见证九太爷创造奇迹的。”南九哈哈一笑,满心激动拿起喇叭就要说话。
这时林外传来「踏踏」的声音。
“九叔,就是这神奇…”
三人面面相觑,马上察觉不对,侧耳去听。
踏踏之声响了一阵,在前方十几步的地方停了,四周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突然有人开口说话:“出来吧,你们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引贫道出南园,既然等不及,何故不现身一见。”声音很干哑,嗓门好似立刻要撕破。
林子里又走出两人,一个声音笑道:“算神死,你既不逃到山里,也不隐到江南湖海,居然躲到此地,怪不得寻了这么多年都寻不到你,当真是好计谋。”
这个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距离虽远,寂静的黑夜中还是听得真切。
南九探出脑袋往外看,前方空地上站有一白衣,其后是一黑衣,二人侧身对着这边,看不清楚样貌。不远处蹲坐一人,想必是瘸子了。
南九暗暗吃惊,瘸子居然不哑!
瘸子道:“天下之大,何处可以藏身。既然你们寻来了,看来贫道大限已到。”
白衣叹道:“唉,你这又是何苦呢,为了报仇弄瘸双腿,毁掉自己的容貌。你可知,虽说那人遭了报应,也只是受人指使,你何不出来助老夫,将幕后之人扳倒呢?”
“某一生追寻「大道」,这几年终于参透天机,往日仇怨再与贫道无关,你请回吧。”
“你既然证得「大道」,看破尘世,还留着那本书有何用?”
“此乃不祥之物,贫道已经毁掉。”
“交出经书,老夫可以保证让你安度余生,你那徒儿易风也可免死,听说他已经在狱中被折磨得快死了,难道你不念及一丝师徒之情吗?”
瘸子枯干的脸略略动了一下,双手做了个太极诀,端坐不语。
白衣扔过去一个东西,劝慰道:“这红玉是你的恩人亲手给老夫的,只盼你能念当日的活命之恩,将经书交由某。”
瘸子瞥了一眼地上的东西,桀桀笑起来:“恩义情仇,你们当真是煞费苦心。可惜你却忘记了一个「道」字。贫道若将经书交给你们,不但自失其道,还会牵连无辜。你亦是修道之人,如何还看不破?”
说罢坐直起身子,掐了个子午诀,口中念道:
“堪破天九重,金阙亦空无;少阳扰一动,万相迷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