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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崔七郎被家人救了回去,他本未受什么大伤,却躺在床榻不肯见客。

但是如此大事如何能掩人耳目,很快吉祥郎君过来探视。

崔七郎知道再也躲不过了,心中默默祈祷南九完成不可能的任务,逃之夭夭。即便被抓或死了也不行,否则吉祥郎君就知道是南九绑架自己,如此会怀疑到自己是否说出吉家乃幕后主使刺杀张巡之事。

从此,崔家再也不会得到吉家信任,更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柳家就是前车之鉴!

崔七郎躺在床榻上,无力地哎哟一声,好似见到了亲人,就要起身相迎。

“吉祥郎君来了,小弟怕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了。”

吉祥郎君忙拦住他,担忧道:“七郎,俺请了侯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崔七郎苦笑一声,欲言又止。

吉祥郎君闻到屋内的淡淡的腥臊味,知道他差点被老古剐了,定然是犯了某些难言之疾,也不当面唤侯太医进来。

“哎,是兄弟害了七郎。你以前与雌雄双煞有何恩怨,他们竟然如此待你。”

崔七郎摇头苦笑:“这伙人都蒙着面纱,如何能认得样貌。他还逼迫俺杀那些胡人…”忽然他惊呼道:“其中一女的是个胡人,莫不是他们与杀手有恩怨?”

吉祥郎君暗自思忖:这个「判断」也不无道理,此人手中的鱼符本来就让人生疑,现在又干了此等恶事,定然不是什么御史了。再者,杀手携带了大量金钱,方家寻到尸体时,却搜不到半块黄金,定是被雌雄双煞抢了去。

可是,如果为了图财,雌雄双煞为何又如此大费周章呢。还从清河一路跟到贵乡,大张旗鼓地借了「御史」的名头;更让人疑惑不解的是,居然到观阵楼绑人。恐怕不是绑架如此简单吧。

雌雄双煞能轻易得手,定然暗中有高人帮忙。莫非张巡早就知晓刺杀之事,就来了个声东击西,假意说南霁云去了朔方?

前一日就已经中止刺杀任务,南霁云乃公门中人,晓得轻重,断无再来绑架崔七郎的道理。在黎阳码头呼风唤雨的燕南天行事乖张,会不会是他呢?

可是贼人的行事甚是狡猾,手段也凶残异常,不但把人扎得满身是窟窿,就连马儿也不放过,这绝不是漠北三侠之行径!

会不会是张巡的护院刘铁三呢,他以前是太行豪客,行事倒是狠辣。方四郎说此人武艺倒是有的,不过也算不得出彩,要同时对付五名黑石杀手,怕是绝无可能。

另外还有一个南霁云的弟弟南九,会不会是他?很快吉祥郎君否定了,南九不过初出茅庐的小子,如何有这等心机。

思绪越理越乱,如今陈六兄弟与袁太守的小妾早已不知去向,莫非当真是一桩图财的买卖?

吉祥郎君想来想去,想不通,干脆放下刺杀之事不提,颇有深意地看着崔七郎。

“魏府游弈一路追下去,发现一个活着的胡人,可惜还是让其逃脱。你知道不知道他藏匿何处了?”

当时假黑石盲让两人去救崔七郎,结果被机关当场打死一人,另一人身负重伤,假黑石盲就留下一人救治伤员。吉祥郎君说的这个胡人就是此人,也是目前吉祥郎君最关心的。

崔七郎大惊失色,拉住吉祥郎君的袍子,呜呜地哭起来。

“无论如何不能留了此人,否则我崔家就要…吉祥郎君,求求你,定要想想法子,不然我崔家大祸临头了啊!”

吉祥郎君暗中观察崔七郎一阵,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就安慰道:“七郎勿忧,游弈回报,此人已经逃到太行山,某已经知会冀府各郡,若发现可疑胡人就地杀掉。方家也派人进山,断然不会让其活着出大唐。”

又见崔七郎为自家之事吃了不少苦头,就说:“七郎好生养伤,过些日子就随我一同进京吧。”

吉祥郎君走后,崔七郎无力的瘫软下去,自己终于蒙混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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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郎君出了崔家,不免踌躇起来,事情闹得这般复杂,他有些后悔当初为何没有请方家做此事,哎,父亲说不能事事依赖方家,此话虽说有理,但是如方家这般有能力的少之又少,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家底蕴不够深。

算了,此事还是得靠方四郎料理后事。想到这里,吉祥郎君径直去了方家。

方四郎本就怀疑假御史不过是江湖之贼子,现在闹出绑架之事,更是深信不疑。他倒是不担心那个逃窜的杀手,此人必定回了范阳。

不过此事一出,倒也方便了自己行事。不几日就要暗中潜入太行山干一桩「天大的买卖」,正好借着抓捕雌雄双煞这个名头,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太行山。

二人又细细商议细节,各怀心事离去。

魏郡崔家七郎被绑架之事,很快在贵乡县传开,有人说是太行山的一豪客所为,又有人说是潜入大唐的突厥奸细所为,总之,一时间雌雄双煞成了街头巷尾、旅肆茶馆议论最多之人。

这不,今日茶馆的参军戏专门演了此唱白,听众有叫好的,不过也有拍案怒起的。

一个少年郎昂然而立,指着叫好之人怒喝道:“狗屁英雄豪客,这贼子与一胡女在一起,定然是突厥奸细,潜入我大唐刺探机密。你等愚昧之辈不知好歹,还为其唱和!”

有人讥笑道:“是豪客还是奸细,你倒是去抓来一问便知,莫在茶馆拍桌子,小心拍疼了郎君的小手掌儿。”

众人哄地一声笑开。

少年郎被气得面红耳赤,怒道:“且看某亲手抓了这对奸细!”说罢抓起长剑扬长而去。

众人以为此人不过给自己寻了个台阶,如何能理会他,又笑了一回,继续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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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崔七郎的福,南九此时正抱着美人在太行山中逍遥快活呢。

不过燕南天的归隐,让南九唏嘘不已,情绪有些低落。

火堆边,南九与茗儿相拥一起。

茗儿问:“夫君,说说你的家乡好吗?”

“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

茗儿在他的怀里扭动了一下,问道:“比阴山还远吗?”

“比阴山还远。比那个苏牙之山还远。”

“那不是离长生天近了吗?”茗儿有些激动。

南九轻轻刮了下她的秀挺的鼻子,怜惜道:“小傻瓜。”

“那阿翁阿姑也住在那里吗?可为何夫君和二姑还有阿伯住在南园呢。”

“嗯,他们都住在那里。”南九只是回答了一半的问题。

“那你想他们吗?”

“想,非常想。”

茗儿仰起头,一双美眸盯着南九问:“我想他们应该是天底下心地最善良的人,夫君何时带我去拜见他们。”

“你怎么知道他们心地善良,你又没有见过他们。”

“看夫君就知道了啊。夫君收留我和沫儿,想必他们也是心善的。”

南九的确想着,若父母见到茗儿,会不会以为自己吃了软饭,拐带什么外国明星回家了,呵呵,算了,忘掉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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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盲走了,留下微微佝偻身子跪着的假黑石盲。南九拾了几堆柴火,盖住他的躯体。

茗儿采了十种不同的草铺在假黑石盲的肩膀上,非常慎重地对着假黑石盲做几个怪异的动作,嘴里念叨几句同罗话,又恭恭敬敬上前把刀放在他的身侧。

火把扔到柴堆里,引起秋日的干柴,片刻之间燃起熊熊大火。希望这火焰,能彻底消除他的痛苦吧。

黑石盲的马对着熊熊烈火,仰起脖子嘶鸣起来,好似在为主人哀鸣。黑子上前伸出脖子与它厮磨,那马儿安静下来,默默走到树下,卧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南九牵着那马儿,心道一定要给它找一个好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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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得继续,开心或痛苦或伤怀,都是要过完一天。不如就找个理由开心过吧。

“茗儿你在这里等一会,我给你做个小东西玩。”

南九摸到山边抓了几把泥土,又搬来一块大石头,将泥土堆在石头上。

茗儿托着下巴,满心期待地看情郎忙活。

南九取来水袋,往泥土上面洒了点水,将泥土揉搓匀称;然后摊平,拍打均匀;不多久就捏出一个小东西。

茗儿侧着脑袋,辨认不出眼前的新奇何物。

“夫君,莫非是一个瓶子?”

“茗儿聪明,不过还没有做完。”南九拿出一把小刀,在上面挖了几个洞、眼,片刻做得,把小东西放到茗儿的掌中。

茗儿小心拿着,左右看了半天,还是不解其中奥秘。

其实啊,南九做的是一个简单的陶笛,只是还没有烧,但是还是能吹得响。

他扶住茗儿的手指按住那几个洞、眼,小心教导美女。

“你对着这瓶口,吹一下试试。”

茗儿对着吹了一下,陶笛发出呜呜之声。她很兴奋,几根手指交替抬起落下,又吹出了几个不同的音符。

纯手工打造的,没有用模子,气道不均衡,音准也不好。虽比不得南九之前做的那些,音色还行,能凑合着用。

“夫君,这是何乐器?”

“我们那里都叫陶笛。”

“陶笛,很好听的名字啊。夫君为茗儿演奏一曲好吗?”

“先亲一个再说。”

美女开始学会讨价还价了,冲南九撒起娇。

“夫君先演奏嘛,演奏完了,茗儿再亲。”

南九还是强行索了一个香吻,满意地拿起陶笛,试了试音,吹起了那首故乡的曲子来了。

笛声低而悠长,如轻风一般,缓缓送来家乡春日田野里,润滑的小雨;又如秋日林子里,悠然飘下的落叶,带着丝丝忧愁。

茗儿躺在男人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俏脸带着十分安详,如婴孩般睡去。

晚上南九失眠了,踱步出来寻到一块大石头坐下。想起费老头的那句话,对着日月星辰怔怔发呆。口中轻轻念叨:人道无常,天道有常;只待日月,必能再见。费老头让我带话给谁啊,这茫茫人海的,上哪里去找。

“想不到小贼,如此会哄女孩子欢心呢。”身后传来一个女子嘲讽的笑声。

南九猛地惊醒,又是她,阴魂不散的女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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