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的这声惊呼,是不由自主的喊出来的,
比刚才,跟阿里衮俩人开玩笑时,声音大了许多,
在这夜深人静的甬道里,声音更是大的出奇。
这一声把后边走着的鄂善吓了一跳,他此刻正在想,一会儿见了讷亲怎么说呢,
前面的傅恒就来了这么一声。
要知道,正走着的这条甬道,漆黑漆黑的,没动静就让人有些发毛,
何况,傅恒突然一声惊呼呢,搁谁也会被吓得毛骨悚然的。
虽然鄂善久居宫中,胆子已经练出来了,可也被这一声,吓出一身冷汗。
“咋了?咋了?”走在最后边的舒赫德问道,他被吓得声音都变了。
“没啥,没啥。”傅恒赶紧回答道。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身后这两位,都是自己的上级,弄不好会被训斥一顿的。
“莫要嬉闹。”鄂善有些生气地命令道。
傅恒吐了吐舌头,因为在黑暗中,别人都没有看见,他这算是认错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半打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
“呵呵。”旁边的阿里衮,小声笑了两声,
他就喜欢笑,笑面佛的外号最是贴切。
“咋会是他?”傅恒小声地问阿里衮道。
“我说了算嘛?刚还被他训了一顿,你啊,也小心点吧。”阿里衮小声回答道。
“唉。”傅恒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傅恒的惊呼和叹息,都是因为一个人,
这个人,可以说是,傅恒和阿里衮从小的阴影,
他俩噩梦中的大魔王,他俩最不想面对的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阿里衮的二哥,当朝议政大臣,大学士,御前大臣,兵部尚书,新皇上的顾命大臣之一——钮钴禄·讷亲。
虽然讷亲和阿里衮是亲兄弟,可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阿里衮是自来熟的笑面佛,讷亲却是孤僻的冷面虎,
傅恒从来就没见过讷亲笑过,从来都是绷个脸,好像都欠他钱一样。
阿里衮和傅恒小时候很淘气,一个胡同被俩人,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谁都管不了他俩,
只有这个冷面虎讷亲,能治得了他俩,
每次闯祸都少不了,讷亲的一顿大鞋底子,拍屁股。
俩人被讷亲都打怕了,到后来不管闯没闯祸,俩人只要一见到讷亲的影就撒丫子跑,
真的是打怕了,甚至一听到“”讷亲”两字,
他俩也会大惊失色,可见是吓破了胆。
最近几年,傅恒和阿里衮长大了,也不淘气了,可讷亲也不放过他俩,
闲着没事时,就隔三差五的,给他俩上上课,讲讲做人的道理,规范规范行为标准。
而且一训话就是一两个时辰,往往弄得他俩生不如死,甚至怀念被打屁股的年代,
毕竟打完就没事了,不像现在滔滔不绝的没完没了,精神的折磨可大过肉体伤害。
傅恒边走边打怵,步伐很沉重,行走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阿里滚也是一样的心思,走得更慢,甚至走到了鄂善的后边了。
“傅恒,快点走。”鄂善命令道。
他不知道其中缘由,以为傅恒累了想偷懒呢。
“是。”傅恒小声地回答了一句。
命令难违,再难受,也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拐了两个弯,四人来到了御前大臣值夜的班房。
傅恒和阿里衮闪身一边,给鄂善和舒赫德让出了道,
他俩想着最好不进去,
可如意算盘落空了,鄂善冲着阿里衮努了努嘴,
意思是让他敲门。
阿里衮看了看傅恒,意思是让傅恒敲门,傅恒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并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把阿里衮现到了最前面。
“报告大人,阿里衮求见。”阿里衮敲了敲门后喊道。
“进来。”屋里传出一低沉的声音。
“鄂大人,舒大人请吧。”阿里衮对身后的二人说道。
“一起进吧。”鄂善推了一把阿里衮道。
他看出阿里衮的扭捏,所以推他也算是节省时间,毕竟公务要紧嘛。
傅恒本来不想进去,可合符,公文都在自己怀里,不进去不行,
他只得硬着头皮,跟在他们仨的后边,走了进去。
班房不大,灯光也是昏暗的,隐约地看着北边坐着一个人。
“侍卫处副司钥,鄂善,参见讷大人。”鄂善行礼道。
“哦,鄂善,你咋来这了?”讷亲有些吃惊的问道。
“兵部收到了西北大营的加急公文,庆大人命令属下呈递给皇上,现来讷大人处请钥匙开门。”鄂善回答道。
“快,快,阿里滚挑灯,站着干嘛,像个木头桩子似的。”讷亲命令道,语气很是着急。
油灯被挑亮了,
傅恒偷眼看了看讷亲,只见他穿着官服,没戴帽子,
他跟阿里衮虽然是一母所生,可长的一点也不像,
阿里衮像他父亲,而讷亲更像他母亲,
他长脸,泛黑,额头窄,眉毛总是拧着的,
一看就是不好伺候的主。
“傅恒,快,把公文递给讷大人。”鄂善催促傅恒道。
鄂善虽然是从二品的副司钥官,可是在讷亲跟前啥也不是,
就算庆复来了,也要对讷亲点头哈腰的,
因为他不但官级高,实权派,最主要还是讷亲是皇上的近臣,
他可是天天跟皇上一起,商量军国大事的人物。
“后边的是傅恒嘛?磨蹭个啥,快过来,你俩啊,一点出息都没有。”讷亲冲站在最后边的傅恒说道。
顺便把阿里衮和傅恒,这两个倒霉蛋,又损了一次。
傅恒不敢怠慢,赶紧掏出公文,走上前去双手递给讷亲。
讷亲小心地接过公文,拿到灯前观看,他观看的很仔细,也像常明似的,在灯亮处照。
“啥时递进来的。”讷亲问道。
“亥时。”傅恒回答道。
“亥时,这都子时了,咋才递到这?”讷亲看着傅恒问道,神情很是严肃。
“得一级一级的汇报,一个门一个门的开锁,所以就...”傅恒小声地回答道,声音怯怯的。
“怠慢就是怠慢了,找啥借口,你可知道这公文的重要性吗?
这可是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哪怕耽搁半个时辰都是要命的,说不定有成千上万的将士,因为你的耽误而送命,
你想想,你能耽搁得起吗?”讷亲厉声地训斥傅恒。
他看着很是生气,眼睛都充血了,通红通红的。
傅恒低头站着,连大气也不敢喘,鄂善他们也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你们侍卫处做主的,包括庆复,以后都要警醒着点,
凡是这样加急的公文,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以最快的速度递进来,耽误了大事,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讷亲转脸训斥鄂善道。
“下官知错了。”鄂善低头说道。
“你们侍卫处,明天上个认罪的折子吧,看皇上咋骂你们。”讷亲说道,语气倒缓和了些。
“是,大人。”鄂善回答道。
“走吧,还傻站着干嘛。”讷亲抓起帽子对傅恒说道。
并顺势照着傅恒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傅恒挨了一脚,不敢言语,只得跟着讷亲跑了出去,
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像三只木鸡。